山不轉路轉

頌如


方今年大四,課不多,但有一份差事忙著。平常最熱衷的事是關心朋友,也喜歡看電視,由於個性獨立,方媽媽很信任他,很少干涉他的事。其實從小方大一住校開始,母子各忙各的,方媽媽也無從管起。

  方媽媽白天在佛教團體當義工,有時晚上還要參加研討班,不能每天回家做晚餐,不免對兒女有些歉疚。那天方媽媽準備了有機青菜回家下廚,難得兒女都回家用餐,心中很欣慰。打開冰箱,一堆火鍋料映入眼簾,有香腸、豬血糕,還有一袋蛤蜊,方媽媽吃素十幾年了,平日會為孩子準備葷食,但早已明告家人不烹煮活海鮮,於是趕緊問明來處,原來是小方代朋友在超市買的,雖然方媽媽不必煮它,但忍不住提醒兒子:「蛤蜊是活的耶!」小方沒答腔。

  晚餐氣氛不錯,方媽媽愉快的收拾碗筷,把廚房打點乾淨,擦乾雙手,正想營造一些溫馨的家庭氣氛,只見讀大三的女兒小圓在客廳盯著電視,兒子小方則在房間看錄影帶。方媽媽在走道來回踱了兩趟,不知從何開啟話題。想起自己學佛前也是忠實觀眾,那時還沒裝第四台,常常吃完晚飯後,便往電視機前坐下去,新聞加連續劇至少一兩個小時,越坐得久越懶得動,連碗筷都不想洗,不知多少個晚上就這樣消磨掉了。兩個孩子現在比自己當年看電視的時間多好幾倍,推薦給他們的好書都說沒時間看,愛看的電視節目卻一個也不錯過,假期就租錄影帶回來看個夠,方媽媽雖然知道那些內容除了耗時間,實在學不到東西,但想到他們沒到處亂跑,要看電視就隨他去吧!

  方媽媽近來讀到一篇報導:「電視在現今教育功能上占了絕對地位,很多人花很多時間在電視機前;毫無篩選地接受聲光催眠……。結果是人類的學習力減弱,思惟力退化,整個心靈快速下滑。」想到整個社會的現況,方媽媽更是心有戚戚焉。看著眼前兒女被電視吸引的畫面,不正是專輯中那些案例的翻版嗎?於是忍不住想把自己得到的有力資訊,跟兒子分享迷電視的害處。走進兒子房間,笑問:「你在看什麼?」

  「××影集。」見小方目光仍停留在螢光幕,方媽媽越發感受到電視的威力,於是衝口而出:「我最近看到不少資訊,電視真的容易造成親子關係的疏離哦!」這句話比影片有威力,小方立刻站起身來:「你們就是這樣,電視有什麼不好?多少人在看!我今天上班不爽,心裡好悶,才回來看影片紓解一下,要不然我出去看晚場電影還不是一樣?」

  受到小方強烈反彈,方媽媽一時不知所措,連忙解釋(也是真話):「我沒有反對你看,只是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大家都在家,想找些話題跟你聊聊。」小方仍不放鬆:「我做什麼都不對,替朋友買蛤蜊,妳就說:『那是活的耶!』我看個電視,妳又說:『電視會造成親子疏離呢!』」

  小方激動的一番話聽在方媽媽耳裡,也覺得頗有道理,但自己真的是好意,不由得心中一陣委屈:「我只是找話題跟你聊聊。」說著聲音有些哽咽。小方這時不安起來:「我才說幾句話,妳就要哭,好像我多麼不孝一樣!」

  方媽媽這時心轉過來,誠懇的說:「那請問你,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要怎麼做才好呢?」小方:「妳可以坐下來跟我一起看影片啊!」方媽媽這時心中已沒有委屈,取而代之的是覺醒:「對啊!我太操之過急,所謂『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為什麼不坐下來陪他看一陣子影帶,聊聊劇情,再順機緣交換一些概念呢?而且他今天晚上難得留在家,為什麼沒有關心一下他工作的情形呢?」自己常急著給孩子一些自認為很好的概念,想要教對方,而且選在他正在看電視的時候,說看電視的害處,這不等於是排斥對方所做的事嗎?難怪對方會排斥!多年來自以為對兒女很用心,希望把所學的好東西給子女,但常吃力不討好,此刻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方向錯了。

  兒子早就長大,有他自己的生存方式,有些經驗甚至比自己還多呢!方媽媽也體會到,因有師長的引導及同行善友的切磋啟發,最近常反省自己,使得難得的母子共處,不但沒有因小事而引發火藥味,反而溫馨滿懷!「三人行必有我師」,原來自己的視野是多麼狹小啊!人生還有好多待學的功課,親子間彼此提升不就是眼前現實的課題嗎?

  方媽媽這時突然想起自己前天去婆婆家陪伴婆婆,也跟著看連續劇,一過就是半小時,被聲光畫面吸引,不自覺想看到一個段落才離開,好像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再仔細想想,自己近來較少看電視,是因為學佛後心有所繫,而且空檔時間都忙於研討切磋、做義工,並不是自己抗拒誘惑的功力增加了。原來,自己與孩子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呢!原來,知道一個概念並不等於做到了,那是需要經過思考接受後,再用心實踐,才能達到的結果,現在一下子要求孩子扭轉,的確困難。

  想到此,除了慶幸、珍惜能擁有現在的學佛環境而立願好好學習,也好感恩有許多公益、宗教及文化團體正在為良好社會風尚默默耕耘的有心人士。如果大家能同心協力創造較好的社會環境,讓年輕人有更好的事可以安頓身心,那時,不只是自己的兒女有福,所有的有緣人都會得到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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