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 巾 虎尾 黃雪琴


  整理冬衣時,大兒子看見床上放著那一疊絲巾,高興得大叫:「媽媽您怎麼買那麼多的絲巾,好浪費喔!可不可以送我一條?」並將我最喜愛的那條釉綠色絲巾披在他身上,想像自己是古代俠客,與老么在床上廝殺了起來。

  是啊!我怎麼那麼浪費,短短一個冬天,脖子怎麼繫得了那麼多條花花綠綠的絲巾?

  在物資缺乏的五○年代,上學是件艱辛的事,平常是赤著雙腳,步行幾公里的泥路到學校。冬天,媽媽買了雙尖頭黑膠鞋給我,通常在轉過春水嬸家那個彎口,鞋子已被一條麻繩穿過,拎在肩頭上了。倒不是為了趕時髦,而是捨不得,因為它是媽媽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買的。

  凜冽的冬天,緩慢的步行著,拎膠鞋的同學沒了,漸漸的每個人頭上多了一條毛線鉤的圍巾,緊緊的裹著小臉,抵擋寒風的吹襲。

  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上學前,我哭著央求媽媽買一條圍巾給我,媽媽急了,罵我不懂事,家中拮据已三餐不繼,怎有多餘的錢買圍巾給我;那一天,我用跑的衝出家門,埋怨老天的不公平,為何把我生在一個窮困的家庭裡。路上的泥路因牛車輾過,而形成一條低低的溝,我一腳高一腳低的走著,前面飛舞的是一條條淺藍、釉綠、粉紅……的毛線圍巾。陣陣寒風襲來,更添心中酸楚。

  第二天上學前,媽媽滿臉神秘的把我叫到跟前,拿出那條鵝黃色的毛線圍巾,小心翼翼的對摺,深怕她那雙龜裂的手指勾破毛線,再仔細的把我的頭髮理好,然後將圍巾緊緊的裹在我的臉上。我高興得直跳,圍巾上的結,似手乎化成一隻蝴蝶,隨著我一圈圈的轉,提著快樂的心飛奔出門,轉頭跟媽媽再見時,卻瞥見媽媽正拉起衣角拭淚。

  鵝黃色的毛線巾已不復存在,當年繫上圍巾的雀躍心情更難捕捉,戴頭巾的時代也已遠走了,取代的是花俏的絲巾。但隨著年歲漸長,媽媽拭淚的那一幕,卻成為心底鮮明的畫面。

  繫上絲巾的剎那,兒子又怎能體會媽媽想擁有絲巾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