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見了

高雄 封恩寧


  從小我就是被爸爸打大的,雖然不是所謂的軍式教育,但也讓我對爸爸敬畏三分,甚至害怕到一聽到爸爸的腳步聲,我就會想躲起來避不見面。小時候心裡常覺得好委屈,為什麼爸爸為了一點點小事打我們,他是不是不愛我們?

  長大之後,我更怕爸爸了,因為他的情緒比較不能克制,常常說出很刺耳難聽的話,我們不能反駁也不敢多說一句。當時的我或許是受了爸爸的影響,情緒也十分地不穩定,經常一氣之下便用力地關上門,發誓說我要三天不跟他說話。但三天之後,我仍然沒勇氣面對爸爸,看到他時仍一語不發,甚至還存有恨意。

  這些事情看在媽媽的眼中,我相信她一定十分難過。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我「觀功念恩」的道理。雖然我口頭說是,但無法體會的我哪能如此輕易放下,於是同樣的事一再地上演,而我和爸爸之間也就愈離愈遠,愈來愈沒有交集。

  隨著成長,我的心思變得十分細膩,到了鑽牛角尖的地步。而且我變得不敢表達我自己,心事自己解,痛苦自己吞,總覺得自己快崩潰,像個自閉兒,甚至想過自殺,但沒有勇氣。那時跟家裡關係真是跌入谷底,我發覺我害怕回家,因為見到父母,已沒有問候,也沒有關懷,唯一剩下的是「吃飯」、「起床了」等義務性詞語,真是痛苦到極點。

  因為這些說不出原因的苦,我的眼淚經常不自覺地決堤,還常要媽媽帶我去看精神科醫生。媽媽大概也察覺到異狀吧,和我做較深入詳談,那時我自覺豁然開朗,當下決定要在我和爸爸之間做些努力。現在看來,我當時的確有些改變,但那只是一時的觸動,我的心仍是封閉的,因為我早已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裡動彈不得,我所做的那些許的改變只是一線曙光射入而已。就在此時,卻又發生一件事使我和爸爸的關係再度惡化,那道曙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情發生在畢業謝師宴的當天晚上。六點左右媽媽開著車載我和另外二位同學一起去參加,也答應回程時願意來接我們。由於是難得的日子,大家玩得晚了點,大約快十一點才準備各自回家。於是我高高興興滿心期待地撥了通電話,沒想到卻換來爸爸兇惡的聲音:「搞什麼東西啊!幾點了妳知不知道,沒人有力氣去接妳啦!」在當時又急又氣的我,雖然眼淚直流,但仍用強硬口氣說:「好啦!我自己回家啦!不用你管。」路上甚至還氣得不想回家。我的心已完全冷卻,沒有心思再去容忍、包容,還因此牽怒媽媽。媽媽非但沒有生氣,還要我體諒爸爸。

  現在我參加了大專成長營,我發覺我所有的恨、所有的傷,在一夜之間全改觀了。我發現爸爸小時候打我們、管我們,是希望我們有規矩;長大後罵我們,則是因為他擔心我們。雖然他用的方式使我們比較無法接受,但我發現他真的完全出自於愛我們、關心我們。而我的母親則是永遠無怨無悔地付出,在我們陷入深淵之時救我們一把,她不會因我們傷她的心而停止愛我們,我相信我的爸爸也是如此。我想在這成長營中,我得到了許多,尤其是愛,它讓我懂得怎麼去愛人,而不再只是愛自己,我想我愛我的爸媽,也愛我的家,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