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園有機路　三代同行──金品自然農場

雲林　子蘭

　　有機路，路難行，農友陳明助堅持走了十五年。長年果樹遭星天牛入侵，死傷嚴重，甚至把父親種了四十多年的老果樹都種死了，縱使收成不佳，讓他沒有歡喜心，但一路走來想到有機對人類的健康、對大地的保護，還是甘願受。「知足一點，生活簡單就好。」這是他的生命哲學。因為孝心，陳明助返鄉耕種，也因為孝順，女兒回來幫爸爸開創另一條有機路……

　　夫子荷鋤坎坷多

　　位在雲林古坑鄉的「金品自然農場」，主人陳明助走在蜿蜒的產業道路上，春風輕拂，小鳥啁啾，心曠神怡的景色下，主人卻述說有機辛酸路。

　　中文系畢業，又拿到企管學位的陳明助，在學校教了五年書之後，想到年邁的雙親還要辛苦管理一片山林，基於一份孝心，辭掉教職回歸田園。這片土地是父母留下來的。早期他們租地認真耕種，但一、兩年之後，石頭撿完了，果樹種起來了，地主卻要收回土地，這才覺得要有自己的土地，才能子子孫孫傳承下去，於是辛辛苦苦陸續買了十一公頃的農地，有了現在完整的農場型態。

　　返鄉後的陳明助種檳榔樹，賺進不少錢，但九二一大地震後，他徹底體會檳榔樹對大地及人體的傷害，毅然放棄了可賺錢的作物。但改種什麼好呢？古坑鄉晝夜溫差大，成熟的香蕉香又甜，很得消費者青睞，所以香蕉成為當地主要的作物之一。「只想種出一片綠，就來種香蕉吧！」無心插柳柳成蔭，香蕉長得好，但即將成熟時來了個十月颱，把香蕉吹得一串不留。陳太太笑說：「里仁公司看到香蕉損失慘重，希望我們申請補助，我們卻覺得還有很多損失更慘的人需要幫忙。」

　　一九九五年，台南改良場課長建議陳明助嘗試果樹有機栽培。第二年收成的文旦雖然外相差，但在改良場協助下銷售得不錯，因此對有機有了信心。但走進有機世界，並不因此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古坑鄉生產的柳丁聞名遐邇，對陳明助而言卻是一大挑戰。柳丁病蟲害多，有機栽培不能用藥，難敵嚴重落果或是外表變黑的沙皮病，星天牛更是最大的剋星。陳太太說：「轉作有機初期，果園不像果園，父親種了四十多年的柑橘類果樹：柳丁、葡萄柚、柚子等都被種死了，沒成就感。即使重新再種也無法突破瓶頸。」他的父母也常說：「種什麼有機嘛？整園死翹翹！」原本一片翠綠的果樹，收成又不錯，卻因兒子堅持轉作有機，枯的枯，死的死。老人家的不捨可想而知，不過兩老還是支持。

　　堅持不走回頭路

　　走了十多年的有機路，土地面積雖大，收成卻不好，為什麼還這麼堅持呢？其實，陳明助曾有放棄的念頭，但不服輸的心讓他繼續撐下去：「還好里仁幫忙銷售，解決部分的困境。」有人笑他說：「有機的東西好吃有什麼用，賺錢比較重要啦！」陳太太覺得社會上精明的人很多，也需要有些傻瓜吧！「一味追求金錢也沒啥意義，知足一點，生活簡單就好。」樂天知命的心境，讓生活自在、隨遇而安。

　　「如果用慣行農法耕種這麼一大片土地，光是噴藥，蟲沒死，人就先死了。」陳明助提起以前噴農藥都要戴防護面具，他說：「年輕時用身體賺錢，年老時用金錢也換不回健康的身體。」現在噴有機資材連口罩都不用戴，雖然收成不是很好，「但想到健康安全的食物對自己、他人都好，尤其每天踩著清淨的土地，呼吸新鮮空氣，就是福報。」

　　走過柚子園時，陳明助說：「今年因為氣候異常，柚子會在中秋之後才成熟，這種配合節氣的水果，等中秋後價格直直落。」屆時纍纍的柚子，不僅要雇工採收，賣不出去的還要請人處理，「送人都還不一定會被接受呢！」辛苦種的有機水果最後淪落倒掉、做堆肥的下場，怎不令人辛酸？「人們常說人定勝天，其實人實在太渺小了，大自然的力量是人無法掌控的。」

　　縱使有機耕種困難重重，陳明助卻不願走回頭路，他說：「我們現在是甘願做，更希望將來能歡喜做。」

　　老人老樹都是寶

　　陳明助的父親九十二歲了，是家裡的珍寶，每天跟著兒子及媳婦到農場巡視。一到農場，老人家先在腰間佩上鐮刀，看到雜草就順手除掉，做起事來身手矯健，看不出八十歲時曾經嚴重中風。這麼大歲數了，為什麼不在家享福，還要到農場勞動呢？陳太太說：「在家裡父親整天睡覺，對身體反而不好，帶他出來勞動筋骨，身體愈來愈硬朗。」陳老先生勤勞又節儉，「曾經帶父親到『吃到飽』餐廳，父親說：『以後不要去了，這會吃到死，有吃就好，不用吃到飽，才是積福。』」積善、培福之家，必有餘慶。

　　農場的每一棵大樹都是老人家種的。陳明助回憶：「種果樹很簡單，挖石頭才是困難。剛開墾時整山都是石頭，要先搬石頭再種樹。」而今，二十多歲的茄苳，茂密的樹下已是乘涼、泡茶的好地方。父親還收集茄苳樹的落葉，鋪在香蕉幼苗周圍，可抑制雜草生長。

　　四十多年的龍眼樹就在轉彎處，像石敢當般站立在斜坡上，可防止車子往下衝。陳明助說：「這是原生龍眼樹，果粒很小，但甜度很高。」龍眼樹正開著花，一陣花香沁入，讓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氣。

　　住家前的老芒果樹，提早了兩個月開花結果，被評定為古坑鄉老樹之一。陳老先生回憶說：「小時候吃芒果，把籽丟在家門口，就長出這棵芒果樹。」長得高大又茂密的芒果樹，一次可採收一千多公斤呢！現今高齡八十多歲的芒果樹，成了家園的守護者。

　　地靈人傑獎不完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農場的地勢不高，水位卻很高，且得天獨厚地擁有兩個自然湧出活水的水池，供灌溉使用。生態盎然的農場，處處生機：螃蟹挖洞不稀奇，香蕉園到處是牠們的傑作；夏夜螢火蟲閃爍著點點星光；不知名的鳥兒組成合唱團；不同的蛙聲此起彼落……有機農場好不熱鬧。

　　陳明助的父母都曾經當選模範父親、模範母親。自從有機耕種之後，經鄉農會推薦，陳明助於二○○三年當選全國模範農民；陳太太則在二○○五年榮獲全國神農獎；學烘焙的女兒所做的「蜂巢蛋糕」有著濃濃的蜂蜜香味，又有傳統黑糖糕的風味，很得美食家好評，在二○○八年網路票選時脫穎而出，得到新北市十大伴手禮獎。地靈人傑，殊榮、獎項數不完。

　　在新北市九份經營八年烘焙坊的女兒，精益求精到曼谷參加「法國藍帶」烘焙訓練。基於一片孝心，回古坑開業，一切從頭開始，憑藉專業把父母生產的農產品，做成鳳梨酥、香蕉蛋糕，或研發以桑椹、柚子、柳丁為原料的新口味蛋糕，再搭配自家種植的咖啡，健康美味。

　　陳明助夫婦提起小時候吃咖啡皮的趣事。紅色的咖啡皮有甜甜的味道，但一般只取用種子研磨成咖啡，況且要一粒粒把皮剝下是非常麻煩的事。這個話題引發女兒把紅色咖啡皮做成蜜餞的行動，女兒體會父母的辛苦，為有機打開新通路，實踐在地生產、在地消費，減少碳足跡的理念。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陳明助的堅持，終於走出一條有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