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上皆是

台北　鄭靜梅

　　冬天，嚴酷的冷氣團已經來去一波又一波，有冬眠習性的動物們，早該躲在牠們於盛夏時分辛勤準備妥當的巢穴中過冬，並等待下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來臨。螞蟻，應該是奔忙活躍於炎夏而隱休於寒冬的動物，異常的是，時序雖已進入讓人寒冷抖顫的季節，卻仍有許多螞蟻不間斷地出現，並搖搖晃晃、探頭探腦爬行於家中廚房的流理檯面，甚至是書桌、電腦桌上。

　　是無聊出來透氣、閒逛嗎？不對；是淘氣地遊戲、追逐嗎？也不像；看起來比較像是在尋找果腹的食物，因為牠們仍時時貪婪地攀爬於食物及水杯上。難道是夏天時偷懶，搜集囤積的食物不夠，所以必須在那麼寒冷的冬天，拖著顫抖的小小身軀，冒著生命的危險出來碰碰運氣，找找看是否還有食物殘渣可以拖運回去？

　　「為什麼那麼冷，還不躲起來過冬？」這個問號放在心中有好幾個星期了，但從未認真地進一步思考。想到夏天，有兩種不同種類的螞蟻，分別由後陽台進入，大舉遷徙到我臥室內的儲藏室裡，並且在牆壁的裂縫中各據一方築巢。看著牠們蜿蜒綿長又擁擠的行進隊伍，一陣雞皮疙瘩，心中雖然非常不悅，甚且厭惡，但出於學佛後領納師長尊重生命的教導，所以也就任由牠們來個「喬遷之喜」了。

　　今晚，螞蟻又爬滿了我下午沒吃完、放在電腦桌上的小番茄。我習慣又直接的動作，就是輕輕吹氣驅趕這些討厭的小東西，看著牠們不捨又得奪命奔跑的樣子，內心突然生起一股充滿慚愧的惻隱之心。這群在嚴冬中出來覓食的螞蟻，不為一己之險，甚至奮不顧身地與同伴們精勤合作、生死與共。更重要的，是牠們的出現讓我體會到，身為畜生的愚痴與悲憐。驚覺中，這群小東西的尋常舉動，卻在不知不覺中，為我上了一課，也轉了我的心念──

　　在冷冽的寒冬中，缺乏食物的牠們一定好餓、好餓。當下，我馬上去找了幾個回收的小盒子，在每一個小盒子中放進一塊壓碎的餅乾，並將裝了餅乾的小盒子一一放在牆角，希望牠們得以溫飽。

　　環顧周遭與我們人類並存生活的各種小動物，或為友伴，或為寵物，或為奴役，或為盤中美食……無知的人們給予牠們的傷害多於友善的對待。然而，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當我打開心量用寬廣的角度，真誠對待周遭一切眾生時，無論牠身軀的大小，無論牠的行為可以效學或警惕，都能轉變成為我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