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時年紀小》

我當了熊媽媽

台南 捷寶


  小時候我是個脾氣超壞的女娃兒,尤其當分離焦慮症發作時──只要媽媽須臾稍離視線──但每晚我又得在爸媽上班時待在保母家。

  有多壞呢?媽媽說最驚悚的一次是,她安頓好站在矮板凳上藉口洗瓶子玩水的我,便離開浴室去陽台曬衣服。玩得專心的我突然發現媽媽許久未現身影,便驚慌地放聲喊媽媽;另一頭因怕蚊子飛進屋內,將陽台門緊閉的媽媽當然充耳不聞。經過一段時間聲嘶力竭的吶喊後,媽媽終於聽到我的呼喚,當她才打開門、探頭應聲,一個玻璃瓶就朝她飛將過去,然後匡啷一聲,在她面前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

  媽媽看出黏皮糖、倔脾氣的我,其實有顆軟綿綿的心。聰明的她有天買了一隻精緻可愛、瓷製小小熊寶寶回家,她告訴我:「熊寶寶的媽咪被人買走了。熊寶寶沒了媽媽,孤伶伶地待在商店裡好可憐。你可以陪陪他,當他的媽媽嗎?」

  這隻穿著格子襯衫、吊帶褲的熊寶寶實在太可愛了,小巧的鼻子、寂寞的眼神、抿著的小嘴似訴說著他的委屈……原來我們同是媽咪不(常)在身旁的天涯淪落人啊!完全被媽媽催眠、激起同情心的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當了熊媽媽,而那時我也不過是個幼稚園的娃兒。

  除了上學時間,自此我就跟他形影不離了。他陪我寫字、玩耍、睡覺,我也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除了幫他設計專屬的餐具、臥鋪、小被子,還對他特別輕巧溫柔,因為媽媽叮嚀:「他可是會打破的喔!」或許有了陪伴,我不再那麼焦慮;或許當了「媽媽」,我有了責任感、同理心;或許是對易碎的戒慎,我脾氣不知不覺中好多了。

  雖然在一次憤怒中,任性的我將熊寶寶「還」給媽媽:「妳自己去照顧吧!」但至今我還收藏著「他」,因為這真是一個很特別的記憶與經驗:和玩伴分享時,別人拿出來的是大大的、毛絨絨的填充玩具,而我的卻是個小不點瓷偶。尤其是這裡頭有媽媽的智慧、慈愛與對我的期待:當時無法體會父母為了上班,對我也是十分的無奈與不捨,然而與其讓我一味要求相伴,不如教導我聚焦在更需要愛的人身上──其實,我不是最可憐的,我是有能力可以付出的,只要我願意傾聽、陪伴,就能撫慰孤獨的心靈,也撫慰了自己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