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鴨女孩

高雄　波妞

　　羅大佑的「童年」歌詞中有這麼一句：「福利社裡面什麼都有，就是口袋裡沒有半毛錢。」兒時的我沒有沒零用錢的煩惱，但吸引我的不是學校的福利社而是校外的柑仔店。

　　當時盼望的不是店裡琳瑯滿目的零食或玩具，而是店門口前會叫會動、鮮黃色又毛茸茸的鴨寶寶或雞寶寶。牠們總讓我完全無法抗拒地、快速地掏出口袋裡的十元硬幣，接著就是我將小鴨或小雞捧在手心，心滿意足地走進在住家附近的親戚公司裡的畫面。

　　但往往幾天過後，被「窩藏」在公司陽台的小鴨鴨就進入永眠狀態，當時年幼無知的我，實在難以理解為何這些小動物無法長久陪伴我，一點兒都未想到是我沒有正確照養，而讓牠們提早一命嗚呼。看著冷冰冰、一動也不動的牠們，也曾現起不再養的念頭，但對於一個都市小孩而言，這些小鴨小雞都是我的小寶貝、好朋友啊！因此，每每下課後看到一紙箱的嫩黃小鴨時，總又會失心瘋般的淪陷，直到……

　　那天放學又抱著小鴨鴨，循例「偷渡」到親戚公司，不料和來探訪的媽媽撞個正著，揭發了一切。回家後，媽媽把我叫來，一方面表達對柑仔店的不以為然，一方面義正詞嚴地說：「既然妳自作主張養動物，那就表示妳有照顧自己的能力了，現在請妳和小鴨鴨從今而後自力更生！」於是才念小學低年級的我便被媽媽推出門外。我手足無措地抱著小鴨鴨，腦中閃過許多跟牠相依為命、浪跡天涯的畫面，想著自己就要變成卡通「苦兒流浪記」中的主角，但陪伴我的不是一隻忠狗而是一隻黃色小不點，越想越難過，就開始嚎啕大哭！

　　住對面的舅舅發現後，出面替我求情，說要幫我把鴨子帶回鄉下外公家，並保證鴨子可以健康地長大，媽媽這才消氣，願意讓我進門。當下我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不會變成苦兒，但同時又覺得自己背叛了鴨鴨──我怎麼沒跟我的好朋友同進退呢？怎麼有種舅舅帶走牠好像帶走燙手山芋的感覺呢？我就這樣懷著矛盾的心情回家了。

　　當時年幼的我無法理解媽媽不讓我養小動物的心，只覺得媽媽不喜歡牠們，長大後才逐漸明白，媽媽其實是想教我尊重生命。對小時候的我而言，那可能是十元硬幣就可以買到的真絨毛「玩具」，但在媽媽眼中那是動物，是不妥善照顧就會死亡的小生命。媽媽其實比我更愛護牠們，因為她不會將動物當成可愛的小玩具，也無法接受柑仔店將小動物當成商品販賣，她深知這些生命到了像我這種無知學童的手中，大概也難以活命吧！

　　雖然這些當時的我無法體會，不過這被趕出家門的記憶倒是深深烙印在心中，也烙下了一種對小生命負責任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