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順是要學習的

◆雲林 邱靜娥

　　年近四十的我，多年來自認為是個懂事且孝順的女兒，直到跟著師父日常老和尚學習，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孝就像《論語》中所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透由福智團體「洗腳報親恩」的活動，我了解了孝順是要學習的，這段學習過程歷經許多內心的拉拔與習性的對抗。

幼園女兒 觸動我心

　　二○一○年五月，大女兒奕佳所就讀、由日常老和尚創辦的斗六妙慧幼兒園，配合母親節舉辦洗腳報親恩活動。起初，我只把這件事當作是女兒的學校作業、是她學習孝親的課程，但女兒和外子朝興很認真地準備臉盆、毛巾、香皂和板凳。

　　坐上板凳，我看到女兒極為認真的神情，極其恭敬地扶著我的腳，幫我洗腳按摩，讓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內心生起莫名的感動。想到女兒年紀這麼小，在老師的教導下都知道要報親恩，而我自己的父母，窮困了大半輩子，為人幫傭、賣水果，辛苦拉拔我長大，供我出國念博士，讓我找到穩定的教職，我卻從來沒有擁抱或親自承事母親，心裡深感慚愧。

　　省思到父母對我的深恩，興起了自己也要洗腳報親恩的念頭，立即興沖沖地和大姊、二姊商量，並告訴父母親。沒想到姊姊們說，平常已經在孝順父母，不需要這麼刻意；爸媽說，這樣會很不自在，還是不要啦！由於勇氣不夠以及習氣作祟，就讓構想付諸流水，但心裡還是惦記著要找機會洗腳報親恩。

　　第二年母親節前，我決定從外婆先試，於是尋求三阿姨的支持。學佛的三阿姨說：「我老早就想幫年邁的媽媽洗腳，以免日後留下遺憾。」她答應說服舅舅和其他阿姨們，我則負責說服姊姊們。我很用心地為這個難得的機會設計活動流程，也安排了姊姊們擔任工作人員，一起造善業。

憂鬱媽媽 走出陰霾

　　母親節當天，我和外子備齊洗腳所需器材，帶著三個稚齡孩子歡歡喜喜、滿心期待回到高雄外婆家。為了活絡現場氣氛，先由曾孫們表演才藝揭開序幕，爾後，高齡九十四的外婆，在眾人簇擁下被請上座，由三阿姨幫外婆洗腳，外婆時而靦腆，時而大笑，開心得不得了；同時，大女兒奕佳則代替我幫我母親洗腳，以方便我主持活動和照顧兩歲的雙胞胎女兒。

　　此時，重度憂鬱症纏身四年的母親竟難得地笑了，我內心非常激動與感恩。「笑」對當時的母親而言是多麼難得；「笑」對陪伴媽媽走在生命低潮的我們，又有多大的肯定意義！

　　原本只有三阿姨和我們家女兒願意蹲下身，親手幫長輩洗腳，其他親戚與晚輩只願在旁圍觀。許是被外婆歡欣爽朗的笑聲，以及女兒奕佳與三阿姨的善行所感染，晚輩們後來也都蹲下身，幫他們的媽媽洗腳。更讓我驚訝的是，患憂鬱症的母親竟也說要幫外婆洗腳，讓外婆感動得頻頻拭淚！

　　能幹的母親罹患憂鬱症後，連簡單的家事都不會做了，她的心被憂鬱籠罩，無法體會外婆有多傷心，外婆以淚洗面而母親無動於衷的畫面，常令我心痛與煎熬。母親幫外婆洗腳是她們母女倆心與心的重逢，更是年近百歲的老母親，欣慰病中女兒勇敢走出陰霾的寫照。我萬萬沒想到洗腳活動，可以帶給家族這麼深刻的撼動。

大學老師 放下慢心

　　二○一一年九月開始在雲科大教授的「生命教育」課，讓我經常反省自己對生命教育的內涵，是否有足夠的實踐和體會。福智佛教基金會的如證和尚說：「學生能走到什麼程度，就看老師自己有什麼程度！」當課程進行到念父母恩時，總覺得力道不夠，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感謝外子的當頭棒喝：「妳應該親自為妳母親洗腳！」對啊，我如果沒有親自做過，如何傳遞給學生呢？

　　有了外婆家的經驗，我決定過年回娘家，一定要幫父母親洗腳，並親口說出心中的感謝；我要放下當大學老師的慢心，拋開在意別人眼光的習性，用心規劃整個活動：準備合適的影片，草擬對父母的感恩告白，以及所有進行的細節，希望能順利完成。

　　二○一二年大年初二，期待的這一天終於到來。在高雄娘家用完年夜飯，我便跟家人分享上生命教育課的點點滴滴，並播放健康新生活、蔬食，以及感恩短片。趁著家裡因此凝聚出的濃濃感恩氣氛，我轉身面向爸媽，感謝爸媽從小辛苦撫養我們長大，腦海中現起從小到大窮困家境的種種辛酸，以及媽媽罹患憂鬱症後，大家內心的種種煎熬，眼淚立刻潰堤。姊姊們受到我的感染，也在旁悄悄拭淚，爸媽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即時感恩 我做到了

　　原本想好的台詞，只能在哽咽中簡短完成。然後，我說要幫他們洗腳，爸一直推拖，我告訴他們：「我現在不幫你們洗腳，什麼時候有機會洗呢？」拜託他們給我機會盡孝，媽媽有了去年外婆家的洗腳經驗，勉強答應讓我幫她洗腳，爸爸則是躲得不見人影。

　　我很細心、很恭敬、輕輕柔柔搓洗媽媽的每一根腳趾頭，同時和她聊我們小時候的種種。當我觸摸到媽媽長滿厚繭的腳，內心一陣悸動，那是她為家庭與子女無怨無悔付出的歲月痕跡。這些辛酸他們從來不曾提起，四十年來我也未曾認真看待。我滿心懺悔與感恩地幫媽媽洗腳、按摩，然後深情地擁抱，並親口對她說：「媽媽，我愛您！」當下我實在很歡喜，歡喜自己終於突破習性，勇敢地即時表達內心的感恩。

　　這段洗腳報親恩的過程，深刻體會到師父日常老和尚在《論語摸象記》中對「色難」的教誡：「承事父母，首先要做到和顏悅色，乃至於察言觀色，然後進一步做到捨自自在，以親心為己心。」感恩師父的福智事業，讓我可以跟著一群同行善友學習師長的教誨，讓我的生命得以翻轉！希望能繼續跟著師長學習，並且加以實踐，爾後將美好的體會與受用傳遞給學生、親友和周遭的人，讓大家的生命都充滿希望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