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說故事

◆台北 學 末

  千姿百態的樹,滋養著人們的生活所需,也豐富著大地的生命情味,但我們往往視而不見,無知無感。而樹,依然各展風華,或為主角,或為配角,恆常佇立於日月星辰下的種種場景。
海倫凱勒 指尖深情讀樹

  又聾又盲又啞的海倫凱勒,在蘇利文老師極耐心的教導下,以過人的毅力刻苦學習,成為十九、二十世紀出色的教育家。她曾細膩描寫對樹的感覺:

  「我什麼也看不見,只憑觸覺就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我能感覺一片葉子的精細相稱,我會歡欣地撫摸光滑的白樺樹皮,或是粗糙的松樹皮。在春天,我滿懷希望,搜尋著樹枝上的蓓蕾,找尋著大自然從冬眠中甦醒的第一個徵兆。我感覺一朵花如天鵝絨般的花瓣令人舒柔愉悅,也發現它奇妙的曲捲。大自然的奇蹟對著我一一展現。

  有時,如果夠幸運,我輕輕把手放在一棵小樹上,會感覺一隻小鳥引吭高歌的雀躍歡跳。我喜歡讓清涼的溪水從我張開的指間流淌而過。對我而言,滿地的松針或柔軟的草地,比最豪華的波斯地毯更受歡迎。四季交替的面貌,彷如一場令人悸動、永不落幕的戲劇,透過我的指尖演出。」

  海倫凱勒雖然雙眼全盲,卻是心眼明亮,鮮活察覺到一花一草、一木一葉的生氣與律動。她說:「如果我只憑觸覺,就能得到如此多的喜悅;那麼藉由視覺,將會展現多少的美麗啊!然而,那些看得見的人顯然看得太少了。」

  我們,真的,錯過太多了。

孔子講學 杏壇春風化雨

  孔子周遊列國十餘年,常帶著弟子奔波趕路,並利用時間在路邊樹下上課。晚年被迎回魯國定居,但師徒懷念昔日樹下的為學時光,有時仍會到林邊上課。《莊子》描述此景:「孔子遊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杏林之下,學子開卷展讀;講台之上,夫子弦歌教化。「杏壇」便指孔子授徒講學的場所,現今則是教育界的代名詞。鬱鬱林樹,伴著聖哲的亙古深情,綿綿延延成教育之愛。

  孔子關心愛徒子路在衛國蒲地三年的政績,有次親自考察,一路觀看,接連三次讚嘆:「善哉由也!」子路治理得真好啊!駕車的子貢不解,都還沒聽到子路做任何簡報,夫子怎如此稱嘆不止呢?便問孔子何以見得。孔子答以「入其境、入其邑、至其庭」三處所見而得的判斷。其中第二次是:「入其邑,牆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寬,故其民不偷也。」走到城裡,觀察屋舍垣牆完好牢固,樹木非常茂盛,這是因為子路待民忠信寬厚,所以百姓也不會敷衍了事。

  是行道樹的緣故嗎?都市綠化的程度,也能展現為政者的胸懷,並引發師者傳道解惑的觀點。

玄奘取經 松樹靈犀相通

  當年釋迦牟尼佛捨棄無謂的苦行之後,來到一株大樹下,結跏趺坐,誓言:「不成正覺,不起此座。」歷經種種魔考,七日後,夜睹明星而悟道,人類出現極偉大的心靈導師。當佛陀大徹大悟之時,天地撼動,大樹必也震懾,見證著菩提之心的流露傳布。此樹被稱作菩提樹,象徵「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智慧與慈悲。走在植種菩提樹的行道旁,當風兒起舞,樹葉婆娑,好似仍傳送著兩千多年前的智者之音:「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青年時期的玄奘大師為解佛法之疑,決志到西天取經,但官府考量國家安全,不准百姓隨意出境,玄奘大師不顧重重危機,悄悄計畫偷渡,無人知曉,行前只是摸著寺前的小松樹訴說心聲:「吾西求法,可枝向西,吾若言歸,枝可東指。」玄奘大師動身之後,松樹果然都向著西邊生長;十幾年後,松枝突然轉向東邊,正是大師欲返東土之時。人們便將那棵松樹名為「摩頂松」,縱然時空相隔久遠,不妨松樹與大師心靈相通。

  看來,心的能量,樹的靈性,比我們所認定的要寬闊許多許多,而我們何時可朗朗徹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