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字的老師

◆桃園 惠瑩

  今年七十五歲的母親在八個月大時就被抱來父親家當童養媳,從小就得幫忙家務,還要帶更小的小孩,所以小學上不到二年級便輟學了。雖然沒讀書不識字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但稟性聰慧的她在其他方面展現了長才:烹飪、女紅、園藝、美術等,成果常令眾人驚豔;脫俗的氣質也經常被路人誤認為小學老師,對著她行禮喊:「老師好!」

  一年前,母親進入福智文教基金會的長青班學習。由於課程活潑生動,內涵豐富,好學的母親學到很多,也很快樂。有一天母親上市場買菜,一位平常喚她「老闆娘」的肉販忽然改口叫她「老師」,母親心想:「為何她今天一改常態叫我老師呢?我一定要來念一點書,以免辜負她喊我老師。」

  回到家裡,母親滿懷興奮地分享這段過程和她的心願。當天我正好回娘家,見母親心力高昂,突然想起多年前,曾為父親買了一本《心經》抄本,但父親一直沒用。於是我急奔上樓去把抄本取來交給母親,母親將《心經》抄本捧在胸前,如獲至寶,發願一定要認真抄寫。

  但大字認不得幾個,猛然要抄寫一部經談何容易?個性堅毅的母親不畏艱鉅的任務,勇敢接受挑戰。每天在忙碌的家務之餘,母親抽空抄寫經本,先從填寫虛線字開始,一筆一畫地照著謄寫,寫不好就擦掉,就這樣反覆擦寫,直至達到她的「完美」標準,而且經常寫到午夜時分。

  為了鼓勵母親,我常告訴她許多長青班阿嬤如何突破學歷障礙,努力學習經論的成功案例。她因此更有信心,把抄經這件事視為生活中的大事。第一本《心經》抄本,母親整整寫了兩個月才完成。接下來她再接再厲,從填字進階到寫字,一筆一畫地抄,一筆一畫地擦,一本接一本地寫,累積了五本,並將抄本虔誠供養在佛前。問她累不累,她說不但不累而且很歡喜,因為她終於學會了寫字,稍稍彌補六、七十年前的輟學遺憾,更經由家人的解說,對《心經》內涵有了粗淺的認識,對深奧的佛法也不再心生畏懼。

  去年冬天,她勇敢地報名參加福智團體舉辦的經典背誦會考,決定背誦《心經》。為了供養師長和三寶,也為了繼續挑戰自己的極限,以客語為母語,不懂注音符號的母親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家人念,念錯了就不斷更正;忘了發音,就反覆不斷地念。家人也很善巧的以她較能理解的同音字來幫助她理解和記憶。母親除了自己努力串背,也練習背給家人聽,讓全家都沉浸在經典背誦的美妙氛圍裡。

  會考前一天,一位護持長青班的師姐到家裡來關懷母親的背誦狀況,母親背給她聽,發現錯念一個字,母親及時改正,因此得以在第二天正式會考時獲得一百分。此事讓母親深切感受師長的恩德,認為那位師姐是師長派來幫助她的,因為這個一百分對她的意義重大,不但穩固了她學習的心,更令她對師長和三寶生起更堅定的信心。

  從零到一百,過程中有勇於造善的精進,更有不斷超越的歡喜。有了這次成功的經驗,相信母親在學習佛法的菩提大道上定能穩健前行,步步向上,生命愈來愈幸福、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