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身上的因果

◆台北 依宗

  阿婆是我的婆婆,育有五男五女,兒孫滿堂。我喜歡跟著孩子稱她「阿婆」。她是客家人,個性勤勞又開朗,一早起床就開始工作,燒火、煮飯、種菜;有空還到後山挖筍子、曬筍乾,種花生、曬花生……自己吃還可以送給鄰居。

  有一年暑假,我帶孩子回花蓮看阿婆。我跟八十多歲的她講佛菩薩的故事、因果故事:「如是因感如是果,種瓠瓜絕對不會生菜瓜……」她聽了笑哈哈!也跟我分享她的故事:「幾十年前,家裡養十個小孩,日子過得很緊,還好父祖輩開墾很多田,勉強可以給小孩吃飽飯、上學。有一年開學後,在路上遇見堂叔的小孩,因為繳不出學費沒上學,我想辦法省下家用,幫助他趕快去上學。」我對婆婆說:「妳真好!」她卻淡淡的說:「我的孩子都很乖!很孝順!」

  我不會講客家話,還好阿婆會說國語、台語,我們還可以溝通。她會放慢速度,跟我講祖先日據時代到東部開墾艱辛的故事、辛勤持家的故事……她往生好幾年了,有一次我跟同學分享婆婆的善行,先生對我說:「為什麼我沒聽說這些事?」原來有些故事,也要有因緣才能聽得到。我和阿婆其實很少見面,偶爾回花蓮我常常靜靜的陪著婆婆,聽她和別人說話。婆家的門口是早期當地原住民回家或買賣常經過的路,用餐時間,婆婆會招呼每個路過的人:「食飯囉!」真的有些人就走進來吃飯、喝茶、聊天。我覺得他們很奇怪,阿婆說:「他們走回山上還要很久很久,吃飽了才有力氣!」原來阿婆招呼他們是真心的,他們也用得很自在!

  阿婆是個很惜情的人,常會帶我們去探望他的兄長姊妹,有一次帶全部的兒孫、媳婦去頭份參加姨媽孩子的婚禮。突然來了一車老小,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說要找婆婆,其中有位老先生拉著婆婆的手,講了很多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回家路上我問先生:「他們是誰啊?」

  先生給我講了公婆熱心助人的往事:那位老先生是外省人,年輕的時候跟著部隊來到台灣,心裡一直想棄戎投農,所以想辦法從部隊退下來。可是當時光復不久,一個舉目無親的外省年輕人,在保守的鄉下要投靠誰呢?問了很久都沒人敢接受,公公很有義氣就請他到家裡當長工,婆婆也把他當親人照顧,他也把公婆當親人,辛勤的工作,一住就是十幾年,直到成家立業才搬出去。過年過節一定會回來探望公公婆婆,把他們當成親長,當年祖父、祖母告別式,他還披麻戴孝送到山頭。那年,長工已經七十幾歲了和孩子住在苗栗,聽到婆婆到頭份,趕緊帶著兒孫來看婆婆、謝謝婆婆。

  婆婆高壽又健康,八十幾歲還耳聰目明、身手矯健,能跟兒女們到泰國搭快艇、坐飛行傘;九十幾歲時,還能到處走走探望老朋友;只有最後幾個月因為造血功能退化,有貧血的現象,常常感到頭暈。我安慰婆婆:「您是最好的車子,一開就是九十幾年,又很少故障,這是因為您做了很多好事,好心有好報,很少有車子能開這麼多年喔!」婆婆回給我會心的微笑。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有一位慈愛寬大的「阿婆」,隨處積善的「阿婆」,很感恩她教我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