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祖先的身影

◆雲林 范婷婷

　　清明追思，憶念祖先的恩德。這件事，我從來沒有什麼深刻的感覺。

　　我是家族來台的第三代。祖父母仍健在時，每逢清明節對我來說只是多了一天假期。我曾問爸爸：「為什麼別人家清明節要掃墓，我們家不需要？」爸爸說：「我們的祖墳在大陸，太遠了。」

　　太遠了，我的祖先離我太遠了。我並不認為他們在我身上有留下任何東西，硬要說，只有神龕上的牌位吧！

　　前些日子爺爺往生了，我回去參加告別式。那幾天，我第一次認識了爺爺。從奶奶、從父母的追念中，我看見一位真實存在我生命中的賢者。

　　我的爺爺是最後一批來台的國民軍。在一次演習中，他的連長犯下了大錯，要被軍法審判。連長是有家庭的人，要是被處罰，他的妻小恐怕也得過苦日子了。爺爺認為自己只是一個人，不會拖累別人，就代連長去頂罪，被退役，當了兵工廠的公務員。

　　當公務員的薪水不多，他的錢幾乎是用來布施，救濟別人。他當了十幾年的里長，服務鄉里。設路燈、鋪馬路，在風雨交加的颱風天，別人躲在家中避雨，他則冒著風雨在外清水溝，讓鄉里不會淹水。他只有兩個親生兒子，卻收下許多養子，只要有人求助於他，他一定傾力相助。媽媽說，爺爺就像土地公，有求必應。他對人寬厚，對自己卻極為勤儉，十八年的時間，爺爺甚至沒能給奶奶生活費。媽媽第一次踏進爸爸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樸素簡單。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牆上一大幅〈朱子治家格言〉，每個杯子上印著「模範家庭」、「優良家庭楷模」等等的字樣，他自己更是被推舉為好人好事代表。〈朱子治家格言〉應該就是他持家之道，一生奉行的準則。他的一生沒和人結仇，以九十二歲的高壽辭世，我在他身上看見祖先的身影。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的祖先──范仲淹就是在遙遠的歷史中存在過的哲人。他為官清廉、樂善好施，一生也是將財產博施濟民，自己則勤儉刻苦，甚至往生時沒有一點多餘的錢財辦個像樣的喪禮。他的精神一直流傳體現在爺爺的一生，爺爺往生時也沒有留下什麼財產，孑然一生瀟灑的離開，但對我來說，他給了我最大的禮物──生命的楷模。

　　去年清明節，我讀了先祖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和關於他的〈義田記〉，認識了一位偉大的祖先。今年清明節，我看見了我的爺爺跟著祖先的腳步，走上一條偉大的路。媽媽對我說：「不要寄望以後爸爸會留給我們什麼，要自己努力打拚，因為爸爸會把財產全部布施出去，就像爺爺做的，不會留下多少給我們。」

　　這時我才知道祖先一直在我們身邊，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他們留給我們最多、最重要的是他們一生的信念，代代相傳的祖訓。我們和他們其實是很靠近的，因為他的一言一行、一事一德就是你生命的楷模，你不自覺的去追尋、去達到，直到有一天在你的生命出現他的身影，那時你就能知道祖先一直存在，在你身上、在你心中、在你追憶他的每個時刻，這是多麼的靠近，多麼深深的影響著我們。

　　祖先們，好近，好近！

　　　　　　（作者為福智高中二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