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的溫暖

◆雲林 林錦雪

　　將從里仁買回來的「蘇打餅」打開的一剎那，我忍不住衝到樓下超商，買了一瓶久已不碰的牛奶，加熱後，配著酥脆的蘇打餅，邊品嘗邊讚嘆︰「這兩樣食物真是天下第一味！」思緒也慢慢飛到青少年時期……

　　那時是幾歲？我已記不得了。我到底從何地返鄉？我也忘記了。只記得那是沒有電話，沒有手機的年代，我只是隨順自己的空閒時間，拎著行李，回到台南熟悉的站牌下，準備搭客運回鄉下。但左等右等，竟然三個小時過去了，也未見一輛車子經過，原因是颱風即將撲台。

　　未曾書信通知家人要返家的我，在風雨漸強的黃昏中，等到天色陰暗，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孤單的守在那根站牌下，希望老天垂憐，來輛熟稔的客運。可是在那淒風苦雨的天候中，不要說是車子，就連個行人，都杳無蹤跡，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狂風暴雨的一晚，該如何度過啊？

　　就在我內心恐懼、顫慄而嚎啕大哭時，一部摩托車「唰」一聲，停在我面前。我在雷電交加的光影下，看清楚是一位面貌端正的女孩，她拿下安全帽問了我原因之後，思索一下說：「看來這種天氣，妳是無法回家了！這樣吧，先到我住的宿舍，避避颱風，將就一晚如何？」我能怎麼選擇呢？只有滿臉淚水的猛點頭，穿上了雨衣帽，抱緊她的腰，也不管她會不會把我賣掉，一切交給命運吧！

　　她的宿舍是一家成衣加工廠，宿舍內共有四張床，似乎那晚只有她一人留守。她見我不斷的發抖，於是熟練的泡了一杯牛奶，並且遞給我一包蘇打餅。在當時的年代，出生在鄉下的我，牛奶是極為珍貴的營養品，蘇打餅乾更是連聽都沒有聽過。我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杯熱呼呼的牛奶，還沒喝內心就已溫暖萬分了。那雪白的顏色，在我眼中猶如珍珠般的寶貝，一時不知該從何喝起。她似乎看出我的心事，溫柔的笑一笑，對我說：「肚子餓了吧，趕快喝。」那聲音如天使般的好聽，真希望她多說一些。我啜了一口牛奶，好喝得不得了，真想一飲而盡，可是又百般捨不得，她取了一塊蘇打餅給我：「配著吃吧！」想不到兩種食物搭配起來，哇！那真是「天下第一美味」，我珍惜著一小口一小口的享受著，深怕美好的東西就在眼前消失。等她洗澡出來時，我已滿足的舔完最後一滴牛奶，那滋味緊緊深鎖心中不希望消失。我感恩的看著這位素未謀面的女孩，笨拙的嘴裡，卻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語，只能用真誠、燦爛的笑容回報她。外面雖然狂風大作，一夜不得安寧，但飽嘗驚嚇與關愛的我，卻是睡得香甜不已呢！

　　她是誰？少不更事的我，沒問她名字。她為何去台南？她也沒說。我倆就像南來北往的兩列火車相會於剎那間的風雨夜，又分道揚鑣的飛馳而去。是何因緣？她伸出了「關懷的手」！是何善業？我遇到了「菩薩般的貴人」！在歲月軌道的運轉中，我已年逾半百，但那杯香醇的牛奶、酥脆的餅乾，滿載著濃濃的愛與關懷，仍策勵著我不斷為他人付出，就如同她那雙為我付出關懷的手般，不求回報。雖然至今，我仍不知她人在何方？生活過得如何？但是那份如光輝般的助人熱誠，卻一直深烙在我心中，迴盪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