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徹底的輸了


                         新竹 張鎮盛


  記憶中,五歲時父母因失和而分居,媽媽帶著哥哥和我在外租房子住,生活非常困苦。有一個傾盆大雨的晚上,我生病發高燒,母親身邊沒有足夠的錢帶我去看病。她背起我,手裡握著她唯一可以典當的財產——一枚結婚戒子,冒著雨找當鋪,但是到處碰壁,沒有一家願意接受這一枚沒有保證書的金戒子。最後終於找到一家銀樓,答應以一千元留下這一枚戒子。我在媽媽背後,看到她鞠躬哈腰,不停的感謝老闆娘,那一位好心的老闆娘至今仍深刻的記在我腦海中。

  母親由於無法獨立撫養我們,為了生活,不得已她只能將監護權交給父親。於是我跟著祖母到南部的親戚家住。

  每次我從南部親戚家到新竹看母親,母親經營賣水果的小生意,生活並不富裕,要回去的時候,她總是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放到我的手中,那張五百塊還是溫熱的,直到火車上我仍一直握著。回到親戚家,我都還捨不得花那張五百塊,直到最後真正要用時,就記下那張鈔票上的號碼,心裡仍期盼有一天能去換回來。

  國三的時候,媽媽接我回新竹住,我考上了新竹中學,之後又考上了中央大學土木系,生性達觀的我,並不因聯考第一志願失利而沮喪,但是母親卻為我沒考上台大電機系而耿耿於懷,她怪罪我的女朋友,因為她而影響我的聯考成績。於是趁我上成功嶺的時候,要求我的女朋友離開我。為此,我很不諒解母親,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回到我爸爸家,從此整整四年,我不曾回去看她,雖然心裡非常想念,尤其每年的母親節,更是倍加思念。然而,倔強的我只是含著眼淚,在心裡懷念她。好幾次想利用過年打電話給她,但卻又告訴自己:「我不能認輸。」一直到大四的寒假,過年前幾天的晚上,接到叔叔的電話,要我趕快回母親家,那時我還沾沾自喜,以為我贏了。「媽,你終於想看我了吧!如果你想看我,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

  但是當我踏入家門時,赫然發現原來豐腴的母親,竟然變得非常瘦弱,昏迷的躺在床上。她早上十點中風,送到醫院急救,被宣布無救,而後送回家。最後還拖著一口氣,只希望見到她的小兒子。我跪在母親面前。低聲的說:「媽,我回來了……。」淚水從母親緊閉著的眼睛流了下來,之後,她就走了。

  母親的死,令我好後悔!我到底有什麼好堅持的?我不但沒贏,而且輸得很慘,直到現在,我仍懷著深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