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伏青春怪獸

桃園　杜進安　口述
陳錦雲　整理

　　當年準備進學校教書，面對副校長口試時，我侃侃而談的個人教育理念是：「人類有三大需求：被肯定、被關愛、被讚美…」自己又在軍中擔任過指揮職，最起碼的領導統御至少都磨練過，帶「小朋友」應該還夠用吧！？

　　於是開學第一天，對我班上同學展開「攻勢」，約法三章，我說得明白，必也做得清楚，以後大家有規矩可循，不怕沒了章法。沒想到第一件事，要他們理髮，他們都回說：「別班就不用，幹嘛我們就要……」，面對這種打擊威信的話，若是無法「砍」回去，恐怕以後就難帶了，於是我像跟學生鬥法一樣，拉扯了好一段時間。

　　一學期即將相安無事的過去了，難得有一回，夜校生們在白天踫頭—校慶園遊會，大家高高興興地嬉戲玩樂。進行善後工作時，我叫學生來幫忙，只見他們的眼神告訴我：「不關我的事，為什麼要我處理？」然後一個個開溜。怎麼回事？我居然叫不動他們，這個景像著實讓我愣了一下，於是我才有機會去想：我是真的關心他們？或只在乎自己的績效？別人稱讚我：「才來三個月，就進入狀況，班級帶得很好。」是表面的？還是真實的？

　　仔細檢討，原來我一直陶醉在別人的讚美聲中，忽略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當初大言不慚「人類三大需求……」，原來一切都在滿足我自己的需求，我小時雖也曾是搗蛋鬼，但並沒有回到當時去看學生們現在的問題，我只是以現在的自己去管理好班級，我的心被名位矇蔽，分不清真實與虛假。

　　這個挫折後，我開始調整自己的作法。首先上演的是一位籃球選手（自然高頭大馬），戴著帽子，大搖大擺吸著飲料，上課中晃進來，照我過去的作法，一定是吼一聲：「到後面罰站！」但這回我不動氣地問了一句：「怎麼這個樣子？」沒想到吼出來的竟是學生：「我就是這樣啊！」此時全班氣壓很低，大家都覺得就要有事發生了，學生恐怕都猜得出老師一定破口大罵，因為我的看法是，一定要壓下這股氣勢，不管如何，「師尊」最起碼得維護住，否則日後怎好帶班？可是那天，我只說：「到後面站！」學生們都愣住，老師居然沒發飆，而且處分這麼輕。課後，我把這位學生叫來問：「你吃錯藥？…」才引來他的哭訴：「和父親剛吵完，情緒壓不下來，抱歉…」原來在暴戾脾氣與冷酷的外表下，都有一顆溫熱的心，只是這青春怪獸，常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作怪，讓主人很難堪，卻不知如何降伏它。自此之後，我學會經常聯絡家長，進行兩者間的溝通與協調，因此更能深入問題，並取得家長配合。其實，只要真誠相待，學生自然也會敞開心胸的。

　　我有幸不斷參與了學生們的生命習題，直到現在，當我再帶班園遊會時，我總會想起這一班學生以及這段「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