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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緣
遙想當年剛踏進這所學校，秦老師真是我的偶像呢！對我來說，他簡直是教材熟稔，左右逢源！欠什麼講義，隨手捻來就有。他才氣縱橫，鉛筆三、兩劃，一個人神韻就勾勒出來，還附加一行打油詩。他和美術老師學粉彩兩星期，勝過那些學兩年的。玩相機的技術更是一流，他照的立體照片，兩張放在專用鏡頭上一對焦，飛瀑流泉、出水芙蓉，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他不但自娛，還教大家玩，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同事激賞之餘，要他開班授徒，只是再怎麼學，都沒有他那分揮灑自如，所以「秦師傅」的美名不逕而走。 幾年前學校改成完全中學，秦師傅也換來教高中。很多教英文的同事多方找資料，督促學生分組上台練習或改作文，忙得焦頭爛額。因為大學聯考沒範圍，有的甄試還加考「聽力」和「寫作」。可是秦師傅還是瀟灑依舊，他主張做人就是要隨緣，要快樂，何必搞得師生都緊張兮兮的！ 「隨緣？好有禪味哦！如何用在教學上呢？」我向我的偶像討教。 「給你一個實例吧！英語聽講課程，我讓學生看錄影帶，學生各隨自己的程度吸收，不必硬塞或填鴨。我自己省力，也不逼學生非說不可，何必那麼傷感情？阿芳他們就是想不開，讓學生忙得暈頭轉向，自己還要埋頭猛改，太看不開啦！唉！人生苦短，凡事隨緣，不要強求啦！」我聽得楞頭楞腦，對他的隨緣理論，心中微覺不妥，但找不出破綻。校中也有不少同事，學習秦師傅的瀟灑，把「隨緣」當口頭禪。 三、四年下來，批評秦師傅的耳語偶有所聞，我先是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比較不逼學生，不能把學生懶惰的帳算到他頭上。直到去年他帶我的班，我擋不住學生和家長的攻勢，才知事態嚴重。「導師，小考都考七、八十分，為何段考成績卻打五折？不只是我的孩子栩！」「英文課一堆人翹課或睡覺，導師，你想想辦法吧！」家長議論的結果是「自求多福，另行補習」吧！很顯然，秦師傅的「隨緣」和他所想的「你好，我也好」是有一段距離的。讓學生決定自己學習的胃口與進度不正吻合以學生為學習核心的最新理論嗎？怎麼會教出這樣的成果？ 近日我有幸遇到一個學佛的學者，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他三兩下就把癥結釐清了。他說：「看人做事要先看動機。如果動機是為學生長遠的好處，隨學生的程度調整教材這是對的。若要自己輕鬆，沒有考慮到學生未來的需要，他或許臨門一腳需要你推一把，或教他如何抉擇，沒應這個機會去造善緣，那算隨緣？你的朋友或許太在乎掌聲或人緣而錯解了『隨緣』吧！」 啊！這下茅塞頓開。我也常和「秦師傅」一樣，為了保持在學生心目中一個民主開明的形象，有的事孩子做錯了，也隱忍不說。孩子未被糾正，難怪價值觀混淆，越來越隨便了！我不也是用「隨緣」來逃避一個為人師表的職責嗎？痛定思痛，我每次想到「隨緣」，先檢查自己的心態是不是「真心為對方好」，還是只為了「省事」「不惹人嫌」呢？然後隨機調整自己的做法。 那年學校畢業舞會，由學生主導，師長、學務處名義為指導。由於過去幾年，曾有老師提出異議，但是卻被學生醜化，或在網路上臭罵。這一次籌劃主導的同學提出一個在過去幾乎沒有老師能接受的字眼當主題，理由只為了「新奇」，「沒人用過」，然而在場師長、訓育人員均無反應，不置可否。我按捺不住，再三思索，為了不忍他們一時的迷糊用污穢的字眼塗污校園。於是我鼓足勇氣出聲，劃破凝結的空氣。經過我分析一些可能引起的困擾，學生真能從善如流，更改計劃。 重新坐下位置時我如獲釋然，不管學生反應如何，我可以無愧於心。才真正體會到「隨緣」是懷著利他的心，就當時的狀況(緣起)創造自他成長的善緣，絕不是「忍一口氣，隨他去吧！」這分小小的經驗感受或許來不及和秦師傅分享，因為他快失去可以練習的舞台。但對杏壇上和我一樣迷惘過的朋友，或許可做「他山之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