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疫區

高雄 曉曙

  透過新聞報導,知道高雄縣市的登革熱疫情節節上升,令人無不談蚊色變,離住家二公里外的地區也被貼上紅色警界區的告示。聽好友說,坐在他旁邊的同事數年前得過登革熱,她說,第二次再得到可能就沒救了,非常擔心。同事雲台聽了我們的話題,說起一段令人心酸的事。上星期她到醫院探病,其隔壁床即有一個二歲多的孩子,因在三個多月大時感染了登革熱而損及腦部成了植物人,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二年多,而且眼睛亦怕被感染而縫合並蓋上紗布,身體因長期施打藥物而呈現出浮腫狀態。我蠻震撼登革熱原來有這種後遺症,但那還好像是發生在別人家的事,和我沒有切身關係。

  原本我還在觀望的階段,沒什麼感覺,那是發生在別人家的事,不痛不癢,直到……有一天晚上回家,還沒踏進家門,縷縷白煙嗆人口鼻,什麼時候門口點起了蚊香?我納悶不解。才一進門,父親就神色凝重的說:「中藥房的老闆得到了登革熱,腳踏車店的女主人也不幸染上了,今早消毒人員來家裡噴了藥,以後進出紗窗紗門要關好,車庫的門也要盡量少開。」

  聽得我目瞪口呆,趕忙跳起來穿上拖鞋,深恐一不小心腳丫子吸進殺蟲劑,一邊還懷疑著,怎麼這麼快這裡也淪陷了?而過去登革熱流行時我們這地區也不曾噴藥到屋內,怎麼會這樣?這才感覺事態嚴重。

  父親臨睡前撂下一句話:「妳的床在噴藥前有鋪上報紙,妳可以安心睡。」這才知道噴藥前一切都得打點好,該收的要收,該蓋的要蓋,甚至將茶壺、食器、食物等通通放入冰箱,以確保安全。可是到底藥是噴在哪裡呢?莫宰羊。因此,牆壁、地板、傢俱都有可能沾染上,那麼就得萬事小心了,這幾天可不能東摸西摸又拿東西吃了。

  夜深了,坐在客廳裡想著登革熱一事,想著今晚可能不再有蟑螂鬼祟出沒了。果真,不見平日每晚探頭探腦的蟑螂蹤跡。夜更深了,才看見地上一隻蟑螂緩慢地爬行,我覺得有異,平時蟑螂不都是行如風嗎?怎麼…沒多久就在廚房發現牠已四腳朝天了。翌日,告訴父親,他說,消毒人員要大家噴藥三十分鐘過後才能進屋,當他進到屋內,數十隻大小不等的蟑螂都已命喪黃泉,左右鄰舍也都忙著掃蟑、擦桌、抹地,大家是怕極了登革熱,但也怕極了殺蟲劑,「蟲會死,人難道就能沒事?」隔壁有個剛彌月的嬰孩,其父母還拜託消毒人員藥下留情,恐懼之情由此可見一般。

  或許如此未免大驚小怪,殺蟲劑有這麼可怕嗎?

  我們聽過,農民、噴藥工人因噴藥中毒或死亡的案例,但是對我們而言,最可怕的敵人往往是暗中躡手躡腳潛行而來的,日積月累在體內的殺蟲劑漸漸導致癌症的危險。

  以前溪溝中有魚類、幼蟲以孑孓為食,水邊有蜻蜓、青蛙,陸上有蜘蛛、壁虎、鳥類等捕食大量成蟲,但是不論農用、家用殺蟲劑長期濫用的結果,害蟲、益蟲通通殺,蚊子的天敵被殺光,自然界的生態一旦失去平衡,蚊子便有暴增的可能。惡性循環下只有使用更毒的殺蟲劑,更毒的殺蟲劑也就更助長牠們發展出抵抗殺蟲劑的能力。一九五六年只有五種蚊子具抗藥性,到了一九六○年已增加到二十八種了,而且還在陸續增加中。

  我自幼生於此,長於此,幾年前熬夜讀書時還常在窗戶見到壁虎的灰白肚皮,便不覺得孤單,現今是好久不見了。附近的農田漸漸蓋起大樓,蜻蜓、青蛙、鳥類都不復而見,才不過十幾年光景,看起來我們是進步了,環境衛生也做的愈來愈好,但是事實上呢?今年的暑假,家人幾乎少遭蚊吻,可是卻在噴藥十天後,卻常遭蚊子的突襲,真的很奇怪。而鄰近人家又陸續傳來染上登革熱的消息,登革熱,非但沒有減少,還持續在加溫中,消毒人員又來了第二次,可是真的有用嗎?噴藥是可以短暫滅蚊,但是長久之計呢?還是老生常談「沒有孳生源就沒有病媒蚊,沒有病媒蚊就沒有登革熱。」治本之道端賴消除病媒蚊孳生場所,清理居家環境、積水容器等等。大家積極些,就不必等著人家來噴藥,我們真的不要再養蚊子了,好嗎?也留給我們下一代,美好、充滿生機的地球,而不是一個寂靜的春天--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