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以誠

  司馬溫公嘗自言:「吾生平無他過人,但未嘗有一事不可對人言者。」劉安世嘗學於公,求盡心行己之要。公教之以誠,且令自不妄語始。

譯文:

  司馬光曾經說:「我生平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但值得安慰的是,即我沒有任何事不可對別人講。」劉安世曾經向司馬光學習如何盡心把自己的心性做好的方法。司馬光教他要「誠」,實實在在的做人,而且從不妄語開始做起。


按語:

  在傳統的中國儒家概念中,「天」是公理、正義的化身,「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們的一言一行都有神明在監督,縱使不告於天,天亦無所不知。古人內心不敢稍離正道,每天晚上檢點、反省自己的行為,以天當做鏡子對照自己,是把不敢違背正道的心當做行事的揀擇標準。孟子說「性善」,每個人都能成聖成賢,人性本身就具有淳厚善良的一面,這是不假造作的,所以不敢違背天就是不敢違背真心,不讓真心被蒙蔽、被污染。人如果被煩惱覆蓋,完全處在無明狀態,自己是很難察覺得到的,而趙抃常常有覺照自己的能力,修心的功夫就在這裡。一般人的行為敢不敢做,是指面對法律及社會的壓力而言,而趙抃白天所做,夜必焚香以告天,所做所為是對天負責,對自己負責,因此他為官對百姓負責,對國家負責,德行可為百世之師。反觀有些人常常做很多事不對任何人負責任,甚至不對自己負責任,所做的行為也就虧損德行。

  當一個人做事光明磊落,就沒有怕別人知道的陰暗面,這是很不容易的事。司馬光自認為生平沒有時麼贏過別人,但可以安慰的是沒有一件事不可讓別人知道的,一般人很難如此,我們內心裡藏著很多秘密,這些秘密大多是陰暗的一面怕被人家知道,敢讓別知道的事並不多。一般人表裡不一,所以外表上看起來大家彼此都還差不多,其實內在差距是很大的。而司馬光表裡如一,又能讓人覺得他很優秀,能夠站在人群的頂端,就可以知道他是多麼了不起了。

  劉安世向司馬光學的是「盡心行己之要」,不是想學踏在人群上、如何出人頭地,而是學習如何把自己的真實心做好,如何努力實踐該實踐的事。因此司馬光教他「誠」這個字,誠就真實的一顆心,下手處從「不妄語」開始。

  以前鄉下農夫沒有心機,與其相處很真誠、很坦白,這就是誠的作用。一個人在都市生活愈久愈會偽裝,外表樣樣做得很漂亮,但往來中卻有一份很深的距離感,鄉下人雖然事情做得不很好,禮節不是很周到,但可以感受到他們的誠意是發自內心的,這樣的真誠對我們生命成長有幫助的,才是真正正確的方向。

  現在的社會喜歡以浮誇為時尚,所以有一種人講話膨鬆,盡講些虛浮、不實無意義的話;另一種人則是巧言令色,講話總帶幾分誇張,把五分說成七、八分,像這類的人得不到別人真正的尊重。有的人話講的少,卻很有份量,像弘一大師就是如此,平常很少說話,但短短幾句話很有威力,無人敢開口反駁,能產生很大的力量。有些人說話雖能博君一笑,自以為幽默,別人看他就是小丑型的人物,這種人談正事的時候講話就沒有威力,無法產生教化眾生的力量。

  「誠」的核心是內心而非言語,不誠的人,雖然言語、外表行為都可以偽裝,但是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因果。不誠的人習慣了之後,久而久之連自己不誠都沒有感覺了,到最後真心消失掉了,一輩子習慣這樣的人,就再也沒機會作真實的人。

  或許有人會擔心過分的坦白,恐怕傷害到別人或被人傷害,到底拿捏的尺度在那裡呢?其實,當我們能夠顧及別人的苦樂問題,就不會欺瞞對方,這與坦白的概念是不相違背的。坦白是針對自己,重點在不欺騙自己的真心,所以「誠心」的誠是面對自己,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如果想到怕傷害對方,所以不能講實話,這不是我們有意欺瞞,而是真心關心對方,這時只會覺得講實話不適當,就不會有存心騙人的感覺。當然最好的狀態是不需要擔心講實話會傷到人。同樣的,如果我們所做的行為都是真實坦白的話,別人就沒有因緣傷害我們,因為人家也不忍心傷害我們。當我們對因果有認識時,就會了解無論外在的環境的不真實,或是別人對我們不真實,都是自己曾經造作不誠實的行為所顯現的,因此以誠心積極去造作真實不欺的因,正是我們今後要努力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