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洗腳，好嗎？

台北永福國小　蔡秀媛老師

　　現代人過母親節都是買禮物送媽媽，或全家大小帶著母親到餐廳吃一餐滿漢全席；比較西洋化的就請母親到牛排館享用最上等的嫩牛小排，再去唱個卡拉ＯＫ，全是感官、物質上的快樂。

　　我也不免俗的包個紅包給母親，再陪她吃一頓，只是學佛以後，改成去素食餐廳。不殺生嘛！替母親種個下輩子長壽、健康的因，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已考慮到母親的來生。「曾是以為孝乎？」我努力反省後，一點也不。平常我對母親頤指氣使；又嫌她照顧我的小孩只顧給吃的，把他們養得太胖了；又嫌她沒事就看電視，讓我的小孩都被引誘而受影響；又嫌她用錢無度，不知賺錢不易……。正如孔子說的「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剛好又是一年母親節前的一個月，身為德育推動種子老師的我，要先帶領班上的孩子，一起「觀父母恩」，每天觀察父母為我們付出了哪些，各寫一件在聯絡簿上「善行小點滴」的地方，再每天請一位小朋友分享，我自己也要提一件和學生分享。

　　在「觀父母恩」的過程中，我才深深體會到母親為我做的一切。譬如，她一看到我感冒、咳嗽、聲音沙啞，就從五樓爬上爬下的去買中藥熬給我帶去學校喝；早餐蒸柳丁，晚餐切楊桃。要是還好不了，她會再跑去中藥店找老闆問有沒有更好的藥，或者到處問人偏方；在家中一聽我咳嗽，就馬上倒熱開水給我。

　　尋常日子裡，母親對我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我下班回來，她早就把我那兩個餓似野狼的孩子安頓好了；要是煮麵的那一天，她一定聽到我下班回來的摩托車聲，才下我的那一份麵，以免麵糊掉不好吃；有什麼文件忘記帶，一通電話，她會不厭其煩地送到學校給我；我一星期有三、四個晚上不在家，都是她陪著我的小孩，我才能無罣礙地進修……

　　這點點滴滴讓我眼眶一片濕。我哪有一天真正孝順過她？都是她在疼愛我！

　　此時，心中升起一股要給母親一個不一樣的母親節的想法，又聽到福智文教基金會副總幹事賴錫源說起小時候他父親教他為父親洗腳、兩人從互動中建立起父子情感的故事，我也想和母親建立這種感情，便和學生分享這一段故事，並和學生共勉：今年，我們來幫母親洗腳。

　　洗腳，事前準備功夫不可少。學生說要有溫水、臉盆、肥皂、毛巾、沐浴球、小椅子（小板凳）……我總覺得好像還少了什麼。哦！原來是內心的動機安立不可無，便問學生：「要用怎樣的心來幫母親洗腳？」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要用快樂的心、體貼的心、尊敬的心、感恩的心；洗腳時要用溫水洗才舒服，腳背、腳底、指縫都要顧到；臉要笑、腰要軟（台語發音）；要跪著洗；肥皂要沖洗乾淨、要擦乾，才不會香港腳……。

　　母親節隔天，學生的學習單，有些貼著母子或母女兩人笑呵呵的洗腳照片；有些用畫的，也很溫馨。他們洗完後，心裡想說的話都記了下來：

• 幫媽媽洗腳好快樂。
• 我天天都要幫妳洗腳。
• 媽媽，我愛您。
• 祝妳母親節快樂。
• 謝謝媽媽以前幫我洗澡。

　　媽媽也給了孩子回饋和鼓勵：

• 從小動作就可以看出，孩子，你是很細心的，也很有孝心。感謝老師讓小朋友親自學習如何來表達對父母的一點孝心。
• 孩子長這麼大，今天最貼心，希望妳常存感恩的心，感恩幫助妳的人。
• 洗得很用心，平常也能體諒媽媽的辛勞，幫媽媽按摩、做家事。媽媽愛你，我的寶貝。
• 你真是個好孩子，媽媽很高興。你用心洗腳，不嫌腳髒。
• 妳幫媽媽洗腳洗得很開心，媽媽也很享受。

　　看完這些，我很慚愧，學生都洗了，只有我不好意思，心中一直設限-媽媽一定會羞澀，不讓我洗。我感受到母女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更慚愧的是，推動德育以來，一直教導孩子要「孝」，自己卻不如學生。

　　當我下定決心付諸行動時，我先求佛菩薩加持，然後提起勇氣跑去問母親：「讓我洗腳，好嗎？」沒想到她一口答應，還要幫我準備臉盆、弄溫水，我忙著制止她說：「這是我該學的！」媽媽連讓我洗腳，都是在關愛我！

　　我一邊洗，一邊聽著媽媽的笑聲。我噙著淚，不讓它掉下來，怕這美景消失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