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的腳

高雄　禎祥

　　陳月豹是種有機蓮霧和芭樂的農夫，他的果園被農業專家讚嘆為生態十分平衡的園子，有天牛、蝴蝶、螞蟻、蒼蠅……以及各式各樣不知名的小昆蟲。他轉述有一次有一個農業專家參觀他的園子後，感動的說：「在這裡他看到什麼叫生態平衡，也看到有機農業的希望。」陳先生暱稱他的園子裡的昆蟲為「益」工，說牠們是一起幫他照顧這片果園的園丁。

　　那天陳月豹沒有穿鞋，打著赤腳，帶我們參觀。走在溼溼爛爛、黑黑黏黏的土地上，我們這些穿鞋的人，都刻意避開那灘軟泥，深怕弄髒鞋子。但我注意到陳月豹先生那雙腳，粗粗壯壯，長著厚皮，一條條黑黑龜裂胝繭，刻畫著長年風霜痕跡。他毫無顧忌的踩在爛泥上，完全沒有罣礙，走得那麼輕鬆自在。

　　參觀完畢，他坐在草地上和我們閒話家常，述說他由不懂有機種植，到現在只要看到果樹葉子的深、淺、黃、綠，他就知道這植物缺乏氮、磷、鉀那種肥料的心路歷程。這時我又注意到那一截露在褲管下光禿禿長著硬硬指甲的腳，蒼蠅在上面沾來飛去，又舔又爬，螞蟻在上面翻滾，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甲蟲在上面穿梭，他居然渾然不覺，跟我們說得眉飛色舞。

　　當下我對他生起無比的敬仰和感動，這就是為什麼他能成為一位出色的有機農夫的原因了，因為他和他的土地、一草一木，甚至一蟲一蟻都是同一個脈動的，他是大自然這個生命網的一份子，他不嫌棄大自然中任何成員。反觀我自己，口口聲聲談環保、講自然，但對大自然卻是十分冷漠、疏遠，無法真正感受這塊土地上的花草樹木、蟲蟻鳥獸的喜怒哀樂，體會他們生命成長的律動，當然也無法享受大自然蘊藏豐富的那份自在和釋然了。

　　論語中孔子說：「稼，吾不如老農；圃，吾不如老圃。」誠哉！斯言。如果沒有參觀過陳月豹的果園，我還真無法體會孔老夫子這句經過生命歷練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