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自在的新生代
       ─年輕的有機農夫彭康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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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機農夫非常辛苦,很難得在這行列裡看到這麼年輕的面孔!但是三十六歲的彭康偉,卻已經在祖居五十年的桃園復興鄉山坡地,勤勤懇懇地做了十一年的有機農夫。

多次車禍識無常
 發願務農報母恩

  屏東農專畢業的彭康偉,在山野長大,從小就喜歡田裡的活兒,屏農求學期間,還利用課餘時間到外面找農藝專家,邊幫忙做邊學習。退伍後有感於求學階段長年在外,而且人生無常,一心想回老家陪媽媽下田,在年輕人身上看到如此的淡泊與孝心,的確難得。為什麼他有這樣異於同儕的想法呢?這要從他一連串的車禍談起。

  國中第一次車禍,臉上縫了兩百多針,幾近毀容;高三時車子衝落山谷,內傷之外脊椎也受傷,坐臥都感困難,以為隨時會死掉,所幸活了下來,但是身體變得很差,行動頗受影響。考上屏農後,他開始自我訓練,重新學走路,一年之後已經可以爬山了。沒想到農專畢業,從屏東騎車回桃園,高速中閃避半路衝出來的一隻狗,整個人飛出去,事過境遷才發現這一天居然與第一次車禍同一天!

  往後每年這段時間,總會發生某些事故,他開始對生命的意義與奧秘多方涉獵。他深刻地體會到無常:「這些苦難讓我知道要踩剎車,不必對物質盲目地追求。」這些生命的體會讓他更懂得珍惜與家人的相處,並且能夠知足,腳踏實地做個有良心的農夫。

專家傳授受益多
 廣收資訊學有機

  他為何從事有機?民國八十二年退伍前,彭康偉巧遇一群跟隨雷久南博士學習的義工,邀他到健康教室聽講座,彭康偉的叔叔罹患肝癌,參加了這次健康講座,他正好現學現用。彭康偉退伍後,其中一位義工邀他參加農友座談會,主講人正是雷博士的父親,老雷博士在美國專攻農業,那一天介紹有機農業,彭康偉聽不懂,跑去問就讀台大研究所的高中同學,始知有機農耕是包括生態、防治、循環使用達到最環保的狀態,他非常認同。

  他開始跟媽媽用有機的方式種菜,經常邀請這些義工上山採菜,免費送給他們吃。有一次義工看到牆腳堆著爛爛的菜,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把好的菜送人,爛的留給自己。義工感動之餘,便主動幫他促銷,其中一對夫婦是樸園有機店的老闆,彭康偉的有機農耕就這麼正式開跑了。

  八十三年他加入主婦聯盟的供應商,這年菠菜長得很好,一棵重達二、三斤,彭康偉志得意滿,但是,台大林碧霞博士卻告訴他:「不及格!」因為檢測出硝酸鹽高達三千PPM,彭康偉很不服氣,仍照自己的方法種,接著被退了好幾次菜,曾經一個月被退兩千斤,林博士甚至問他:「你的老師怎麼教你的?」這下彭康偉不得不改變了,才多方吸收資訊,並到台大聽課學習。

  即使有退菜的挫折,各方溫暖的支援給他極大的推動力。八十三年彭康偉認識姜淑惠醫師,姜醫師介紹病人吃他的有機菜,從七、八十位發展到三、四百位,他也參加姜醫師的義工訓練,和這些顧客成為好朋友。後來為了支援弟弟做有機,這條通路就轉給弟弟服務。

滿腔熱情入深山
 順天不貪護大地

  年輕熱情的他,曾到北橫比較深山的原住民部落,想把耕種技術教給他們,冀望提高他們的產能、使他們賺大錢、改善生活。抱著一種要「教」的心情去,結果發現自己不如他們,這些虔誠的原住民基督徒認為夠用就好,一點也不貪心。他到高義部落,路旁種了許多枇杷、水蜜桃等,當地人走過,沒有人會去偷採。諷刺的是平地人看到這些鮮豔飽滿的果實,一直動念頭想摘、想買!

  和那群順乎自然、不貪婪的原住民一比,彭康偉以慚愧的心面對腳下的大地,雖然已做有機,仍未做到對環境有幫助,耕地座落於水源區,他認為不宜過度使用,希望將來慢慢調整為果樹等中長期作物。「身為農夫,應該適地適種,與大地相處應該順天,該種才種,該停即停。」這麼多年經驗累積下來,彭康偉認為最好的狀況是秋冬季種植,大約是九月到二月,而且一塊地種植的次數頂多二到三次,讓它保持在較好的狀態。

看天吃飯收成低
 農藥事件歎弱勢

  事實上,農夫經常要看天吃飯。今年他的番茄園就慘遭風雨荼毒,山上夏天適合種番茄,彭康偉摸索了二、三年,去年總算有些把握,今年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架設網架,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卻遇到敏督利颱風,滂沱大雨將整個網架、番茄苗沖得慘不忍睹,本來想要放棄了,但是一位多年好友來幫忙,做到手起泡也沒聽到叫苦,讓他感念在心,他自己則曾熱到中暑。如此費盡心血,終於把番茄救了回來,逐漸結實纍纍,正感欣慰之際,不料又來一個艾莉颱風,這次真的毀了!滿地落果,原來預估可以收成三十萬元,最後收成不到五萬元!

  除了天候的折損,山坡旁的露天菜園也要跟許多動物分享。老鼠、果子狸會來吃瓜果類,兔子吃青菜,去年來了三、四十隻的野兔,把他的菜園當運動場,專吃萵苣跟油菜,地上還有土撥鼠走過的痕跡。這些自然災害並非最大的挫折,說起來這是農夫的天命,最困難的反而來自於「人」。彭康偉覺得農作過程雖然辛苦,但是真正痛苦的是賣菜,完全處於被動,被市場牽著走,沒有成就感。

  尤有甚者,遇到檢驗問題,農夫更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今年的二硫代胺基甲酸鹽事件,他比別人更早受害。三月時他送主婦聯盟的油菜被懷疑使用這種農藥,那是使用在果樹的長效型用藥,沒道理用在短期蔬菜上。他很不服氣,自掏腰包送複檢,而檢驗單位只有一句話,「我們只看檢驗結果,有就是有!」真是百口莫辯。

  後來,慈心基金會提出質疑,到六月真相大白,原來是十字花科的菜含硫較多,在化驗過程中自然會合成這種物質。即使釐清真相,損失又能向誰申訴呢?彭康偉真嘔,「農夫實在非常弱勢!」

宅配送菜看老友
 賢妻耐勞又樂天

  彭康偉的網室菜圃區旁,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夏夜螢火萬點;站在露天農場,四周層巒疊翠,山風徐徐。然而置身畫中的有機農夫卻有忙不完的繁瑣雜事,如今又加上包菜工作,現在有機市場像超市,樣樣要小包裝,經常包到半夜,耗時費工。幸好太太賢慧,全心支援配合。來自南部鄉下的彭太太,吃苦耐勞又樂天知命,彭康偉偶爾心有不平,都是她體貼安撫。

  彭康偉喜歡送宅配,這些多年的老客戶,都已成為好朋友,他可以送菜兼看朋友,聊個三、四分鐘也很溫馨,不僅不用麻煩的包裝,他們也不會挑剔菜色的美醜,事實上他們拿的才是最好、營養價值最高的菜。

  一般的消費者偏好小葉菜類,所以農夫必須不斷重複種植。尤其夏天,氣候加上蟲害多,僅有瓜果類以及地瓜葉、空心菜、莧菜等少數葉菜類種得起來,想配合消費市場,很多人只好噴藥啦。他希望消費者能改變觀念和習慣,不要一直著眼於菜表面的漂亮與否,應該多認識有機的內涵。此外,他希望國內不管是防治資材或產品的檢驗應該升級,多協助有機的、大面積的栽種,像「二硫代胺基甲酸鹽」的事件千萬別再上演了!

  他曾經出國旅遊幾次,看到星、馬上架的農產品,台灣貨和日本貨是受到同等的看重。台灣的農業技術是世界頂尖的,慣行農夫只要少用農藥,一季少種幾次,不管對地力或收成品質都可能會更好。他以台灣農業為榮,也希望大家愛護、保護農民。

  彭康偉年紀輕輕的,除了很謙虛、會自省外,胸中關懷、接納的版圖也很異乎尋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