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車

台北 茱鸝


  猶記小時,屏東的鄉村,遍地是甘蔗園,老家附近剛好有一條台糖運載甘蔗的小火車鐵道。我們一群小孩,下課後常喜歡在鐵軌旁嬉戲。我們把耳朵臥在鐵軌上,聽那車輪滾動的聲音,當聲音愈來愈大時,我們就知道火車快到了。小火車嗚嗚的鳴笛不時傳來,車廂上裝滿了甘蔗,將運往糖廠製糖。這時最刺激的莫過於「拉甘蔗」了,小火車速度不快,孩子們合力一拉,往往就是一大把散落下來。製糖的甘蔗以現在的標準來說,誰會吃它呢?但在那物資缺乏的年代,它可是美味的零嘴。火車過後,我們會在一旁就地啃著甘蔗,狠命地啃,啃不完,我們可不敢拿回家,因為那準會挨一頓打。有時實在太囂張了,小火車的義警也會氣得下來抓人,但大人怎麼會比得過我們這些靈敏的小子呢?

  青少年時期,那是個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年齡,每當夜闌人靜時,小火車嗚嗚的鳴叫聲,劃破長空,望著窗外那高掛的明月,想到小火車蜿蜒穿過空曠的原野,不知它來自何方?何時才能到達目的地?在萬籟俱寂中,小火車的嗚嗚聲,顯得分外的淒涼與孤獨。偶爾,我們一群死黨,也會齊坐在鐵橋下的小溪旁,雙腳浸泡在冰涼的溪水中,一面吃著同學家果園的橘子,一面聊著不想讓家人知道的心事,或是一些八卦消息。小火車兀自「嗚、嗚……」地越過橋,此時甘蔗對我們來說已失去了吸引力。

  如今,偶爾搭火車到外地,我常會閉上眼睛,傾聽那車輪與鐵軌交會時的聲響,「空隆──空隆──」急促又有點吵雜。汽笛聲已改成了喇叭聲,總覺得有一股氣勢凌人之感,好懷念那載甘蔗的小火車嗚嗚的聲音,還有那兒時的玩伴,以及青少年時的死黨,雖然那段日子已離我相當遙遠,但那溫馨及純真的影像,卻長留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