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滅瞋怒的火山

台北 喻宣智


  在我大一升大二的時候,因為宿舍到期了,搬宿舍要抽籤,我很擔心會抽到不好的室友,所以想找個好室友。有一天,我看到系上有位同學,人還不錯,滿大方的,我電腦有問題請他修理,他每次都幫我修。我就想,以後跟他住在一起,電腦有問題就不用大老遠去他宿舍找他了,剛好跟他同住的學長畢業了要搬出去,於是我們就約定下學期住在一起。

  剛開始我覺得他這個人真不錯,有什麼電腦問題都可以問,他又這麼大方,跟他聊天也滿快樂的,兩人相處融洽,如同蜜月期一般;過了一個多月,我才發現,哇!我們兩人的生活習慣天南地北,實在差太多了。我是一個晚上滿需要安靜的人,而我那位室友他很喜歡聽音樂,有一套非常好的音響,重低音喇叭就有三、四個,但是他喜歡聽的就是「燒肉粽」和黃小虎唱的「這樣的夜」這兩首歌,所以每天就「燒肉粽!燒肉粽!」「這樣的夜,這樣的夜」不停地放;我每天要面對這樣轟隆轟隆的疲勞轟炸,真的很可怕。本來還不好意思說,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請他把音樂調低一點,他直說:「好!好!」可是隔一、兩個禮拜,他又開始「燒肉粽」了,我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晚上會比較晚回宿舍,當然就晚洗澡囉。他洗澡有個特殊習慣,一回到寢室,就把大浴巾「啪」一聲,用力一甩,聲音之大,很可怕。這時通常已經一點多了,我總是被驚醒。這還沒完,他又把洗臉盆往櫃子一丟,「呯」一聲,然後再「呯」一聲,把櫃子的門關上。剛開始我告訴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但後來我還是忍不住跟他講了,請他不要在寢室裡這樣甩浴巾,關門聲也小一點。他回答我說:「可是到外面這樣甩浴巾很奇怪唷!」他洗完澡後,有打BBS的習慣。這時他音響照樣開著,雖然不會聽音樂,但打BBS時,丟水球,「砰」的一聲,不然就是ICQ「喔喔」一聲,我每天晚上被吵得睡不著,兩眼像熊貓,很可怕。此外,晚上他睡覺也不關燈,我跟他說這樣我會睡不著,而且也很浪費電,他卻直接說:「可是我不想關耶!」還有,他有個女朋友,有時會來我們寢室看電視,我覺得她有點不禮貌,進來不打招呼,門也是碰一聲關上,大搖大擺進來就坐下,叭!電視打開,轟隆轟隆響。天啊!晚上我要念書耶!可是他女朋友就這樣三不五時地來一下,太可怕了。我很難受──怎麼會遇到這種室友,這麼衰!我想要搬出這間宿舍。

  後來又發生一件事,成為我和他之間的死結。有一天,我外出回來後發現我的電腦被人動過,長期累積下來的壓力再也壓不住,我生氣地大拍桌子(幸好我的室友不在場),然後打電話給我姊姊,把室友大罵一頓;接著又打電話給台大福青社的同學,社團同學和我聊了很久,給了我一些鼓勵,我心裡的苦得以宣洩,心情也較平靜下來。後來室友回來了,我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他,但是心裡的結已經解不開了。我跟他的關係漸行漸遠,每一次回來,我都背對著他,不跟他講話;他找我講話時,我就隨便呼應他。我已經下定決心,下學期一定要搬出宿舍。

  那時,我已經去過大專營,也已接觸到「觀功念恩」的概念,我想要看他的功德,但是,他每天都吵得要死,什麼功德也沒有。我的內心不停地在拉拔,每天都很痛苦、很憤怒。後來聽老師的建議,我很認真地跟佛菩薩祈求,告訴佛菩薩我的苦。幸運地,下學期我找到一間宿舍,超安靜的,住得非常習慣。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我搬出去時對這位室友的心結還沒解開。不過,搬出去以後,我比較有時間能夠冷靜思考,也跟很多社團同學、朋友談,讓我對自己反省很多。為什麼那時我會失敗呢?因為我真的沒有看到他的功德,而事實上,他是有功德的。第一,他提供了機會,讓我看清楚我那時憤怒的狀態,那種狀態太可怕了,那種怒不可遏、山洪爆發的心態很難收拾,因為你腦筋裡沒有清醒的時刻,滿心的憤怒、滿腔的抱怨,心裡想的就是要報復他、要怎麼對付他。要是我拍桌子時我的室友在場,我想後果可能不堪設想。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險。「憤怒」太可怕了!

  第二點,他讓我了解溝通技巧,我當時與他互動是有問題的,因為我並沒有堅持立場,我只有跟他說:麻煩你不要怎樣、不要怎樣,而沒有明白地跟他說:你不要這樣,你每天這樣擾得我睡不著。我不敢這麼講,是因為怕我們的關係會變壞,但不講反而讓關係更惡化;我不應該隱藏內心的感覺,應該實際委婉地跟他說:我很難受,睡不著。就是因為他以為還有餘地可以繼續這麼大聲,所以才沒有改變。

  第三個功德,我覺得他真的把我當作好朋友,就像家人一樣。我先前提到,他是一個生活沒有拘束、又很大方的人,平常都敞開心胸對待我,所以動作才會那麼大,因為「家裡人」總是這樣,用用你的電腦也不用講。我覺得滿慚愧的,我沒有敞開心胸去對待他,我背對著他,把他當作外人。

  我反省過一個學期後,現在再遇到那位同學,我不會再討厭他了,反而感謝他提供了我一個檢查自己的機會。假設我內心和他的隔閡還沒有消除的話,我還要為這一點小事恨他一輩子嗎?而且未來說不定我還會碰到他,我還要再這樣戴著一層防護罩來面對他嗎?我很感謝福青社、大專班的同學和老師,因為那時他們是這樣的支持我,如果沒有他們一路陪伴,不斷地灌輸我「觀功念恩」的觀念,我當時的憤恨情緒真的會爆發,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這雖然是我的失敗的例子,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透過這件事情,之前的我跟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我的內心已經調整,現在,我比較能夠看清楚自己當時的心理狀態,也更清楚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