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護士生涯甘苦談

台北 莉蒂


  回想民國七十五年考上台北榮總麻醉護士訓練班,當時要求的資格需大專以上具備護理師證書。記得報名人數約五百人,第一階段筆試後,還有口試,最後錄取五十人,所以要考上可謂極不容易。考上之後受訓一年,上午進開刀房了解實際環境及臨床麻醉實習,下午由院方聘請陽明醫學院的教授們為我們上課,課程包括英文、生理學、解剖學、藥理學、麻醉學、呼吸治療等等。這一切,無非是要培養我們更充足的專業知識、靈敏的觀察力、應變的能力及成熟的心智,來承擔這艱辛的工作。

  在當時,大部分民眾並不清楚「麻醉」是什麼,還以為手術成功都是醫生開刀開得好,不曉得他的小命可都是由麻醉醫生和護士小心翼翼照顧著。記得那時有個笑話,就是醫師向家屬解釋:手術成功,麻醉卻失敗了,所以很抱歉病人沒救回來。而有些手術醫師也不清楚「麻醉」的功能和影響,以致常常忽視麻醉的重要性。拜多年來麻醉醫護人員努力耕耘及資訊普及化之賜,這種情況已經大有改善,但是不了解實際狀況的人仍然很多。

  麻醉方式簡單區分有全身麻醉和區域麻醉,不論在手術的前、中、後階段,每一個階段都是非常重要,攸關著病患的生命安全。在此大略介紹一下麻醉護士特殊的專業職責:手術前要收集病患生活習慣,如菸、酒、用藥情況,評估病人身體狀況及意識、精神狀況等;手術中許多因素如失血量、麻醉深度等,都會影響病人的復原,所以麻醉護士必須密切監測病患的所有生理狀況的變化,小心照護;接著雖已完成手術,除了要協助病患能安全、舒適的從麻醉中恢復,還是要觀察所有細節,因為病人的狀況仍然有可能變化。

  麻醉醫師有一句經典名言:「手術有大小之分,而每一次的麻醉卻都是一樣重要。」由上述情形,您大概可以想像我們的工作非常複雜、繁重,而且就算是看起來完全健康正常的病人,上麻醉後都有可能發生對麻醉藥過敏、生命徵象迅速改變的情形,所以我們承受的壓力也相當大。

  麻姐(麻醉護士的暱稱)們還有「三多」:加班多、夜班多、假日班多。因進行手術時,如果不太順利,時間就會一延再延,無法下班。而且現代工商社會發生意外、急診的機會頻仍,更增加醫護人員的負荷,所以許多如我一樣的「中古」麻護,都有失眠、腰痠背痛、末梢循環不良(手術室為避免病菌滋生,需維持攝氏十八度恆溫)的問題。此外,外科、骨科等醫師和麻醉科,既是不同科,彼此立場自然會有所不同,例如病患已經有很嚴重的系統性疾病如心肌梗塞時,麻醉科就可能會建議手術暫緩,如果此時外科醫師希望手術儘早進行,那麼難免會意見衝突,讓夾在中間的我們常常左右為難。

  一般而言,麻醉護士算是台灣「專科護理」的先驅,在醫院裡都是非常受重視的,因為我們的專業往往在重症救護、院內急救時,可以立即提供協助。但是我們也是醫療團隊中真正的「角落族」,每當病患治療成功時,在報章、媒體上被宣揚、讚美的,幾乎都沒我們的份。不過,最近有一次辦公室收到一人一朵「金莎巧克力玫瑰」,原來是日前被我們急救回來的年輕病患送的,雖然只是一顆小小的巧克力,可是它所代表的肯定、感恩,讓收到花的每個人都感覺很窩心。

  近二十年來,麻醉儀器和麻醉藥物、麻醉技術都有日新月異的進步,但是我始終記得當時老師告訴我們的話:科技再怎麼進步,仍然有其局限,麻醉工作不能完全依賴儀器的數值,絕對不要忘記運用自己的「五官」。要用眼睛觀察所有一切病人微妙的變化;用耳朵聽病人的心跳有沒有異常、呼吸有沒有阻塞。用手摸病人的冷熱、乾濕;用心感受病患的恐懼和疑惑。即使是同樣的病人、同樣的麻醉方式,再一次麻醉,出來的結果都不見得相同,這是因為「人」的本身就是一個極無常的變數,所以每一次麻醉對我而言,都是一個新的挑戰。

  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一個麻醉護士和一般護理人員一樣,除了必須具備專業知識與技能外,前者在人格特質上還要有以下條件:做事實在,值得信賴;細心與機警的觀察力;服務他人的心;願意學習新知識與技術;能做立即、正確的判斷。今天的醫療環境已經不同於以往,民眾更加重視自身權益及醫療品質,醫院除了提供更新的硬體──高科技的設備、儀器,保障病患的安全外,麻醉護士更需不斷充實自我的學識與豐富臨床經驗。唯有不斷的學習與成長,才能更有信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