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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星的螢火蟲
停車後，老老少少一腳高一腳低地，靠著手電筒的微光前進。有人踩進雨後的泥濘，發出驚叫。「噓！」黑暗中有人示意安靜、請把手電筒關掉，定睛適應這片昏暗後，才發現人影幢幢，人口密度比台北西門町還高呢！ 再凝神一看，方圓一兩百公尺的檳榔園、空中、林子裡、草叢中，螢火蟲好像成千上萬的小精靈，躲在周遭和你玩躲貓貓，調皮地眨一下亮晶晶的眼睛，隨即閉上，讓你抓不到牠的正確位置。 我們好似走入黑絨布為底的圖畫裡，自天幕垂下閃爍不定的流蘇，伸手就可以摸到碎鑽和黃水晶。穿梭的流螢，提著金黃色的小燈籠，從你眼前飄過，有人做勢撲牠，牠輕靈地閃過，然後又調皮地回眸眨眼一笑：「嘿，抓不到我喲！」 望著這像纏繞了半座山的聖誕節燈泡，此起彼落地輪著亮，耳際有行家解說：「連著幾天下大雨，有些螢火蟲冷死了，有的往高地飛，數量已大為減少。」現在就已這麼迷人，如果晴天全數出現該多壯觀！可是孕育這個成果的宇文正先生說：「這不算什麼！」他不特別鎖定這種結局當目標，「我只是用『比較安全的』防治而已！」 愛山人復育螢火蟲 宇文正是個鐵工，當初他在附近幫朋友蓋養蘭花的溫室，他很愛山，看上這個地方，即使當初沒電沒門，便在此住下來。晚上點著油燈玩樂器，偶然發現幾隻流螢，和原住民談起，知道這是陸生的「黑翅螢」，以前滿山遍野都有，牠們不需要水、但很怕農藥。 宇文正決心把附近的檳榔園包下來，這樣就沒有人會在此噴農藥。他一年用九萬元包下這個園子，雖然不噴藥導致收成少了三、四萬元，連虧三、四年也無怨無悔。 螢火蟲的生命很短，在牠活著的這十幾天要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牠的發光是發出求偶的訊號，所以光害會減少交配的機率。宇文正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把路燈改裝成手動的，四、五月螢火蟲的交配期就關燈。因為他的維護，這些小生命從幾十隻、成千到現在至少十幾萬，而檳榔園現在因為生態平衡、天敵出現，收入已可轉虧為盈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去年他已透過朋友把黑翅螢野放到附近的東光和日月潭復育，和更多人分享大自然的小燈籠。和宇文正多聊聊，才知道為什麼「復育螢火蟲不算什麼」，和他的其他善行比起來，給這些小生命一片清靜的園地真的不算費事呢！ 善待別人熱心腸 宇文正這個山城長大的孩子，從小對山有說不出的情愫；他覺得山就像個女人，可以孕育出萬物來養活眾人，因為自小耳濡目染，祖父輩有很多永續的概念已成生活的一部分。譬如採藥草時要注意要留根、留種，所以有還沒到夠大的不採、開花期不採等不成文的默契，植物如此，動物當然不會趕盡殺絕式的掠取。 退伍之後幾年，他採草藥賺外快，走遍附近的大山，認識很多原住民，覺得大家對原住民有一些曲解與不公。譬如同樣的草藥，他可以賣得比原住民高出許多；很多人認為原住民常酗酒，其實在日據時代以前，原住民的史料裡沒有「酒」這個東西呢！小人物即使抱不平，成效可能不大，宇文正選擇代他們賣，讓他們的生活有實質的增益。 有一次採藥下山，在霧社看到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小孩跪在派出所前哭，原來她的先生在深山裡遇難，她求派出所找人幫她把先生的遺體運出來，可是礙於警力不足，無法馬上照辦；如果要僱請山青，一時也湊不出錢來。她的淒惻讓宇文正心生不忍，那種想幫忙的心一直懸著，不久埔里陳綢女士組織「神鷹救難隊」，他義無反顧地投入，最多時兩年救過上百人。 後來，林務局在深山裡豎了路標，地圖完整加上手機的普及，山難大為減少，他轉而投入其他義工，幫助獨居老人修繕、送飯，照顧失去教養的孩子。九二一地震後，失怙的孩子頓增，或因生活困頓，雙親需要出去工作，造成教養問題很嚴重，他用鐵匠的收入來認養孩子，照顧他們到高中畢業。所以娶妻成家之前，他已有二三十個以上的乾兒子、乾女兒！ 當護士的妻子婚前和他在同一個義工組織，觀察他五、六年，注意到他老是穿著耐髒的迷彩裝，埋頭認真工作，卻不怎麼在意別人的眼光；像修水管這種粗活，人家避之唯恐不及，他卻一肩挑起來。她也喜歡山的單純與安靜，認為「住二十萬的房子和兩千萬的房子沒什麼差別」，就這樣「天王星」娶進這個澹泊寡欲、高標緻的美嬌娘，生了一個「小星星」，雖只一歲多卻精靈俏皮，逗得大家眼珠子跟她轉。 愛護生態的善行實踐 除了和他的「小星星」玩，宇文正還陪一群大孩子玩。雖然自謙沒有什麼學歷，他曾到過東海大學、中興大學的社團作專題演講，現在還帶暨南大學的登山社。除了教大孩子如何避免山難，他希望透過教育讓下一代也成為愛山人，不只欣賞雲光山色和豐富的生態，還要懂得如何永續經營、正確的生活態度以及水土保持。 這個愛山人除了自己隨分隨力愛護生態，有機會就以自身經驗勸農友用除蟲菊、冰醋酸、辣椒水、硫黃水等省錢又較不會毒害的資材，「最近農友已有自覺，六、七年來，魚和青蛙的數量已增。」宇文正略帶欣慰的分享他的觀察。他那不為世間名利，純粹自發性的投入與身教，令人擊節讚賞！願這種環保永續的生活態度，如黑翅螢復育的速度快速廣傳，帶給社會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