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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園種歡喜果
歡喜果園栽種甜柿，若在深秋造訪，映入眼簾的將是鮮紅滿枝頭，令人垂涎；今日所見，只剩疏落的枝幹伸向藍天，樹下則是雜草叢生。園主潘源田先生開玩笑說：「你們可能會笑話我是一個懶惰的農夫！」其實雜草正是有機果園的特色，而細心觀察，每棵果樹都經過仔細修剪，此時正是新芽孕育之前，剪枝是一項重要工作，以保持園內乾爽通風，減少炭疽病的發生。園主哪裡是懶惰！我們看到的景象，正是園主認真勤奮的結果。 潘源田夫婦拿出冷凍的柿餅熱情招待大家，主人說：「來到甜柿園吃不到甜柿，起碼要有柿餅解饞。」這是以外形優美的筆柿曬成，才種十來棵而已。從照片中看到一粒粒頭圓圓尾尖尖、瘦長的筆柿，掛在農舍陽台的繩子上曬乾、風乾，以這種最原始的方式製作，產量怎夠上架？所以柿餅是特別為招待朋友而準備的。夫婦兩人樂於分享的性情，展露無遺，也與他們經營有機農業的態度，隱隱呼應。 歡喜果園今年已進入第十三個年頭，從一開始就是朝有機方式耕作。十三年前在台灣一般人還沒有有機觀念，為什麼他們會做此選擇呢？ 另一原因是他的客戶大都是農民，為推銷農機，走遍山巔水湄，很多也成為好朋友。農藥普遍使用之後，在拜訪的過程中，農友的遭遇給他們很大的衝擊，往往今年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明年再訪就說往生了，幾乎都是肝硬化。一位在力行部落的好友，也是肝硬化突然走了，這樣的經驗不斷上演，給他們很深的感觸，都是很認真的人啊！認清了農藥的禍害，因此選擇決定走不一樣的路，當個有機果農。 夫婦兩人不斷收集資料、上課，充實有機經營方面的知識，包括找地都考慮到了，希望在一個比較獨立的地方，避免鄰田污染，還有水源的條件、適地適種等等。找到現今這塊地時，已經荒廢很久。他請教許多前輩，都說海拔一千三百公尺，種水蜜桃或水梨都太低，最適合種甜柿，適地適種，就選擇了甜柿。 秉持初衷 與病蟲害共處 從幼苗開始種，僅有牙籤大小，第二年做接枝；因為不用藥，死了就重種再接枝，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所以已經第十三年了，仍然還有接枝的工作，果樹也長得不高大。潘先生說，如果用化肥就可以長高大一點，用農藥就可以長平均一點，但是他們很堅定，不願意改變初衷。像最困難的炭疽病，只要高溫多溼就得病，根本無法根治，他們寧可轉個念頭，就與它共存吧！只是要勤勞一點，發現病株就剪掉，避免蔓延。 還有落果問題，也是用自然的環刻斷水方式來控制，效果不是很好，通常只能留下不到五分之一，而遇到雨多氮氣重就更加嚴重，有一年整園兩百五十棵果樹僅剩一萬多個柿子，樹上果實稀稀落落的，一般人恐怕很難釋懷，潘太太卻淡淡地說：「落到不落就是我們的囉！」 好不容易留下的果實，如何防護蟲咬就要靠套袋，甜柿的套袋必須半透明的才能吸收陽光，成本較貴；一個果實套一袋，採收時又要一個個打開看才能確定熟透，都是人工成本。每每看到有機甜柿的標價，總忍不住嫌太貴，真正了解它走到貨架上的歷程，能夠享用一口都要感恩。 真心相待 萬物有靈性 有機農夫大概都有一段與動物相遇的悲喜劇，潘源田夫婦也不例外，水果更是許多動物所愛。甜柿的採收期從十月中旬到十二月，剛好是鳥從高山上下來覓食的時機，尤其十一月以後成群結隊非常多，一粒只要被啄一口就報銷了。 潘先生最初也曾經架網子抓，甚至用彈弓射，效果都不彰。有一次請來的工人說要幫他們想辦法，在鳥吃過的果子上噴藥，潘先生當場看到鳥吃了之後，馬上掉落地上死亡，這一幕令他的心很痛。他不怪工人，只是暗下決心：我絕不要再這樣做了！ 後來有位學佛的朋友建議他們念佛回向，潘先生心想：這會不會太離譜，有效嗎？但是潘太太先採取行動，以懺悔的心與動物互動：「這地本來就屬於你們的，我們為了生活佔用了，請你們原諒；這些果子你們都可以吃，但請整顆吃，留一些給我們。」很奇妙，情況逐漸改善，鳥真的不再整園亂啄，會把整顆吃到只剩蒂頭，還曾經看到三隻鳥同時吃一個呢！ 與松鼠的接觸也是一樣，樹林邊松鼠很多，潘太太也是誠心告訴牠們，最旁邊這一排留給牠們吃，之後一年比一年改善，牠們也會互相傳遞訊息，知道的會告訴不知道的，只偶爾有新來的較調皮會吃過界。去年原本預計牠們會吃兩排，結果只吃了一排。 潘先生到此完全相信：只要常存善念，心懷感恩，動物也可以溝通。他們在農舍外柱子上裝設念佛機，全天播放，希望跟萬物結善緣。光顧果園的動物很多，除了鳥和松鼠，還有老鼠、飛鼠、不同的蜂，也經常看到蛇。有一天早上他們遇到一條蛇正在吞老鼠，老鼠的身體一半還露在外面，潘先生戲稱牠正在吃早餐，其實蛇這時完全沒有抵抗能力，可能很害怕，潘太太就對牠說：「你慢慢吃，我們不吵你。」 能容萬物、並與牠們和平相處，是源自於潘先生早年父親灌輸給他的觀念：溪邊魚、路邊鳥，都不可以亂動。這是年輕時有一次在往力行部落的路上，遇到一條碗口粗的眼鏡蛇，基於好玩拿樹枝逗弄牠，蛇立即舉起上半身威嚇，潘先生嚇一大跳，回家告訴父親，父親就給他這樣的教誡。從此他總是以尊重的態度面對所遇到的動物，有機會也跟原住民買野生動物放生。他說起曾經買一條蛇到樹林放生，蛇竟依依不捨，頻頻回頭；另一次買了一隻飛鼠，本來在籠子裡很兇的，放牠走的時候，卻對著他打開雙翼前後擺動，不斷點頭，潘先生看了很感動，更體會到動物確實都有靈性。 勤學不倦 信心不畏考驗 跟動物做好溝通之外，這位新果農還有技術和通路的問題考驗著。他勤於學習，曾帶著病株到處問。仁愛鄉種甜柿的農友少，所以他經常到摩天嶺取經，請教那邊的老師傅，甚至遠至農改場、農試所、中興大學都去造訪過，因而認識一些農業專家，很多問題都是向他們學習的。例如剪枝，以前剪下就直接放樹下，一位病菌專家告訴他們，應該拿到梯田最下的地方處理，避免再次污染。「即使這麼簡單的道理，沒人點破，你就是不知道！」他有感而發地說。 果園採取草生栽培，每年砍草五、六次，用砍不用拔，長年累積下來，地表草根深厚，土不易流失。前年七二水災、去年幾次颱風水患，都未造成什麼損害，十幾年來坡坎也不曾垮過。所以大家一進園看到的雜草叢生，是有其道理的，乾旱期還能保持地表水分。 認真經營幾年，潘源田夫婦對自家果園深具信心，就想找一家嚴謹的驗證單位，讓自家的水果品質得到肯定，經打聽之後決定向慈心基金會申請。果然如很多驗證通過的果農所言，要經過一道道的手續，填很多的表格，義工不時就會來果園看看。目前因為坡度問題還在審議，但是他們把它當成挑戰，以拿到慈心的驗證為榮。 孝悌傳家 行善耕福田 在採訪的過程中，潘源田夫妻鰜鰈情深，讓人印象深刻。潘太太說，當初決定嫁給他，就決定愛他的一切，所以潘先生做農機生意，她也學會修理機械；決定改做農夫，她就學做農婦，夫唱婦隨不改初衷。 三個孩子在和諧的環境下成長，從不讓人操心，也懂得孝悌之道，全家出遊到達目的地，老大總是趕緊下車，扶阿公下來，大的也會主動照顧小的。如今的家庭，幾乎都是吃飯配電視，他們從不如此，一定全家圍坐餐桌一起用餐；而且必定等長輩開動了，晚輩才動筷，阿公還在世時，小孩都會把較軟的、好的先給阿公吃。這樣的家庭令人稱羨，他們歸功於長輩的教導。 潘源田的父親一輩子在埔里一家關帝廟服務，他覺得父親留給他最大財富就是「德」。潘太太說起公公，滿懷感恩。剛結婚時先生開機車行，偶有過不去的時候，曾經向人借貸卻遭冷嘲熱諷。回來跟公公訴苦，公公鼓勵她別放在心上，當成是激勵吧！後來這人有困難反過來跟他們告貸，公公又說，心量放寬一點，借給他說不定能感化他。潘太太深有所感說：「很感謝身邊有長輩隨時給我們提醒，後來我們的看法就不一樣了，凡事不跟人計較，一切隨緣，心就比較寬，也比較快樂。」 他們做生意也很隨緣，寄出去的紅柿運送過程難免有瑕疵，他告訴顧客，請自己扣下貨款。但是等柿子快收成完時，又會送一箱三十粒裝的作為補償。很多銷售者都在期待柿子成熟時，跟他們愉快的做生意，消費者則期待吃到甜甜的有能量的甜柿。 他們真的身體力行，將果園所得分成五份：第一份給果樹，第二份當自己的生活費，第三份當小孩的生活費，第四份作小孩的教育費，第五份就是利潤，這份全數捐出作善事。兩個人後來都加入慈濟志工行列，每當有天災，都是先去別處勘災、救災，自己的排在最後。 去年龍王颱風正是採收期之前，滿樹的果實恐怕難逃一劫，潘先生默默祈禱：希望不要損傷太多，否則就無法作善事了。結果颱風過後，竟然只見滿園落葉，不見落果！虔心發願，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無形的保護力量。 站在農舍的陽台上遠眺，無雲的天空顯得特別高，沁涼的風從谷底吹來，滌除萬慮。潘先生笑著說：「夏天中午從園裡回來，在門口小憩一會，通常沒吃飯就在涼風中睡著了……」他言談中所流露的是物質難以取代的滿足，坦然的歡欣不言可喻。 編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