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玉山

台北 陳月文


  年近半百,三上玉山。 這回,我在行前做了許多的準備:每天到大安森林公園快走一圈,每週爬郊山鍛鍊體力與腳力。

  然而,上了山,我還是得了高山症,臉依然浮腫,眼睛難以張開。

  只是,這回,我只是頭痛、虛弱,竟沒有嘔吐,心裡不免暗自竊喜。

  這回上山,是接受出版社的邀約,為了撰寫玉山國家公園而行。

  我們一行人九個人中,畫圖的洪義男老師最年長,六十三歲;出版社方清河副總排第二,五十三歲;然後就是我啦!

  不過,最叫我欽佩的是出版社的黃惠鈴主編,她雖然比我的年紀小,卻因為子宮肌瘤開過三次刀,本來今年暑假還得捱第四次刀的,因為開刀次數太多,危險性太大而作罷。

  當她向主治大夫報告將因公上玉山時,主治大夫把她臭罵了一頓,還苦口婆心的勸她不要上山,以免在山上掛掉。

  她還是跟著我們一起去了,而且居然還攻上了主峰,在標高三千九百五十二公尺的玉山頂上,打電話向出版社總編報平安。

  因為有她作伴,我的壓力沒有上次重,走得因此比較舒緩,慢慢爬上山頂。

  其實,爬高山是很累人的事,但我卻樂此不疲。

  倒不是我的體力好。其實恰恰相反,因為長期伏案工作,我的體力極差。我是利用爬山來鍛鍊自己的體力和意志力。

  就像領隊陳建峰先生所說的,爬高山起初很累,後來要使出吃奶的力氣持續往前走,最後則要靠意志力才能走完全程。

  我喜歡堅持到最後,看到自己終於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務時,心中滿滿的驕傲。

  我常常記得新加坡一○六歲的許哲女士,她三十歲後的人生都在奉獻,幫助孤苦無依的老人安度晚年。她自己每天只吃一碗水煮菜。雖年近百,她卻依然勤學不倦,九十五歲學瑜伽,一百歲學佛,一○五歲學中文。照片上的她,看起來只有五、六十歲。

  從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人的無限潛能,也常在面臨困頓時,以她作為自己的標竿和榜樣。

  每回攀登玉山,我都遇見許多外國人,尤其是日本人。

  日本人把台灣他們名為新高山的玉山,當成像他們名為高山的富士山一般地崇仰,許多日本人一生中,除了得上富士山朝聖之外,也要到玉山來朝聖過才能心安呢!

  與我們同一天上山的,還有來自王品牛排ㄖ燒店的七十名員工和他們的老闆,其中有兩對新人在眾同事的祝福中,於排雲山莊舉行訂婚典禮呢!

  下山的路上,我們跟亞洲盲人登玉山的團隊錯身而過,這三十二位來自台灣、香港、大陸、韓國、日本、泰國、馬來西亞、印尼的盲胞,在台灣志工的前導中,一步步踏上他們不曾踏過的山岳。

  我一路對他們大喊「加油」!一方面因為心中感動與敬佩,一方面我也深深祝福他們,同時希望他們能把「加油」兩個中文字,放進他們的心田腦海,隨時可以提策自己,為自己打氣。

  我也常告訴我的朋友、我的學生,玉山是我們台灣最高的山,也是東北亞的最高峰。玉山有高達三十座超過三千公尺的群峰。

  踏在玉山山脈上,不但可以看見豐富的植物、動物群像,也可以探看台灣這一億五千萬年地質成長的過程;而從錯身而過的負重山青挑夫身上,彷彿看見了過往在這兒生長的鄒族、布農族人翻山越嶺狩獵的影像……

  走一趟玉山,眼中所見、心中所思,與平常在平地、在都市的思緒有非常大的不同,它可以加深、加廣我們對人、事、物的體會;可以擴展我的思惟與格局。

  所以,我喜歡上玉山,喜歡攀山過程中,在清新友善的大自然中細密面對自己,讓自己沉澱、用心洗滌自己。

  每當從玉山下來,我會戲稱自己「回到人間」。而因為心靈被高山洗滌過,會覺得更為清爽,會覺得有股源頭活水重新在心田注入靈動的生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