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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因緣
今年暑假終於退休了，離開了四十年如一日的教職生涯，突然覺得有點兒累了，好想讓自己躺在軟軟的雲端，讓柔柔的風吹過、淡淡的夕陽照過，也好想如詩人一般，瀟灑地揮揮手卻不帶走一片雲彩……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網路上有人在找尋我的消息，這事來得有點奇妙，抱著欣喜的心上了網，看到「飛鷹人」三個大字，然後「天地鷹」出現了，緊接著天使鷹、東方鷹、希望鷹、幻象鷹、樂學鷹、幸福鷹、追風鷹紛紛翱翔而至，發現，原來是堅毅的飛鷹人團隊正在舉辦網路公益活動「師情話憶──超級任務覓恩師」。 飛鷹人是一群極重度殘障者，他們不畏艱難，忘卻自身重殘的障礙，勇敢地張開公益的翅膀……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能藉助各種輔助器，用萎縮變形的單手、單指或關節來敲擊鍵盤輸入，甚或只能臥床口含敲擊棒，如此辛苦，卻都能忘記身上病痛而努力完成網頁、美編、文書等各項工作；甚至也開始將力量傳達到網路上，發起重殘者身體力行作公益，將身上及腦中任何可用的力量與資源統統發揮出來，期待將對這個社會有大大的貢獻。 此次公益服務就叫做「飛鷹人──超級任務」，此活動既有趣、富創意又充分運用網路多方資源，剛好其中有個任務就是找「我」，真是何其榮幸！誠如他們在網站上所言：「雖然我們很像阿亮的『超級任務』那般熱情，卻無法到處跑透透，我們也像『人骨拼圖』主角那樣四肢癱瘓，但不是來破案的，而且我們一定會像『輪椅偵探』那樣地有過人觀察力與推理能力，且運用多方資源，絞盡腦汁想辦法。我們一定會盡力來完成這超級任務。」令人不禁豎起大拇指：「果然很傳奇！」 這次公益活動，他們為了替大眾圓夢，更是卯足了熱情，透過各種管道，歷經許多難關，最後終於溫柔地將十七年未曾再見的學生林靜萍的訊息帶到我身邊，之後我倆透過電話及e─mail，共同回憶起當年在醒吾商專師生互動的點點滴滴，生命剎那間又增添了幾抹色彩。 享受著、陶醉著這溫馨時刻的當兒，我的思緒卻開始飄呀飄呀∼∼生命中，有一段極其美好的回憶，但是，它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今夕在何方？算算那放手的時間，迄今一晃已半個世紀，在風箏的那一端，有我的啟蒙恩師李寶菊老師，在那兒，繫縛著的是我對恩師時隱時現的憶念。而這一端，我正殷切地向鷹群呼喚，我也需要請他們協尋我的恩師──李寶菊老師。 小學時代隨著父親的調職，我一共念了四所學校，最後的一年半落腳在嘉義市崇文國小。資質平庸的我一路走來總是沒沒無聞，甚至糊塗到記不得任何一位教過我的國小老師，但李寶菊老師的一言一行卻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永難忘懷。她不是驚天動地型的老師，但她清麗的身影、響亮的聲音、認真的教學、端正的行誼以及真誠的關懷，讓我開始懂得用功，懂得關心自己也要關心別人，更開始仰慕起身為老師的神聖情操，心中就此開始孕育出一顆顆的種子。 從此，我更加仰望及聽從老師的每一個動作及每一句話。有一回，老師告訴我們古人「鑿壁引光」認真求學的故事，當時心裡很感動，不久，父親因為我夜讀超過十二點怕影響健康，強制性地把總電表關掉，結果我拔腿衝到馬路旁，就著昏黃的路燈邊哭邊背誦功課，好像唯有這樣拼命努力才能報答老師似的，當時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且自認已遵行了老師的教誨。 老師辛勤地教了我們兩年，全班準備升學的總共有三十一位同學，結果三十位考上嘉義女中，一位縣中。放榜後的某一天，老師邀約我們並送給每個人一籮筐的禮物：早上看了一部日本教育片「黃色鳥」，因為老師也深信「教育是人類升沉的樞紐」；午餐後的時光，大夥兒倘佯嬉戲在蘭潭水庫的草坡與樹林中，因為老師想讓大自然健康我們的身心；黃昏道別時又分贈給大家一枝灰藍色的自來水筆，想必老師是希望大家也能跟她一樣勤學不倦。當時一群懵懵懂懂的小學畢業生，在人生第一關升學考試前後，竟然能夠獲得老師如此深摯的關愛，這樣的無私大愛，應該不能讓人忘懷吧！ 然而，離開了老師，我漸漸淡忘了一切，師愛師恩變成了神話故事，接著，忙碌的人生，變幻的心情，怠惰的態度，忘恩的疏忽…… 最後，那斷了線的風箏已然飄向記憶之外。 所幸老天對我就是這麼厚待，飛鷹人先是帶來了我的學生林靜萍，這個活動開啟了我的憶師情，又歷經一個月的輾轉協尋，飛鷹人終於幫我尋覓到恩師李寶菊老師，當獲知好消息的剎那，我心中真的像燃起了一把熊熊火炬，瞬間照亮了漫漫長夜。老師和我在電話中彼此聽到聲音時是那麼地興奮與感動，這遲來了四十八年的一聲「老師！我好想念您！真的非常謝謝您！」雖然真的太姍姍來遲了，但往後的日子我一定可以用濃濃的心意和行動來溫暖老師的心。 之後我在飛鷹人網站上寫了「半世紀後又續師生緣」、「好不容易找到的恩師可別又淡忘啦！」、「我好像老師的家人」等三篇短文。
但「這次活動到底教了我什麼呢？」九月二十二日陪著我去參加「飛鷹人超級任務」記者會的學生楊小芳，她曾經參加過福智文教基金會舉辦的大專生命成長營，領悟力很強，可以說她的感受就是我學到的東西。她說： 飛鷹人帶給大家三份珍貴的大禮物：
想起飛鷹隊長「天地鷹」──周二銘博士，在我尋到恩師之後還抽空透過e-mail關心與分享我的喜悅，他說：「…雖然我沒在第一線處理『超級任務』的實際作業，我卻一直在幕後關心這事的發展與狀況……我默默祈禱飛鷹伙伴真能幫您找到李老師，本來我並不看好，沒想到老天對我們真不錯，成就您這一個遠遠的心願，真的很為您跟李老師開心，我相信靜萍也會開心的。」後來我提及小額贊助款的事，他以讀書人的靦腆回答說：「收到來信，一時不知要怎麼回。不瞞您說，我們一向苦撐硬拼習慣了，突然間承受他人的溫情關懷，還真有些尷尬。感謝您費心支持飛鷹人，大夥的感觸都很深，這陣子發生的人間故事一樣讓我們自己感動與喜悅。您就是我們的好因緣。」 我很感謝周博士在他的部落格（http://www.wretch. cc/blog/eflyblog）提到「一點心意，一世恩情，公益資訊服務可以這麼做。」同時也陸續披露許多發人深省的理念。但我常想，巨大的網路世界到底帶給閱覽人什麼感受？是匆匆掠過抑或偶爾駐足沉思？周博士說：「公益資訊服務就是想在網路世界裡『做點好事』，讓人的生命起一個『溫室效應』。」 這段話讓我思惟良久，而原本不愛上網的我，現在也學會抽空去一字一句用心瀏覽，同時抱著感恩的心，沉澱心靈再加以回應。我想此次的體驗，使我對於人世間的「因緣際會」抱著更多正面的希望，也謹慎提醒自己不可輕易擦身而過，更不可輕忽了他人的用心。飛鷹人的精神，賦予我的退休生活一潭清新的活水，讓我產生了奉行「受人點滴，湧泉以報」的決心。 我親自參與過這個活動後，可以說上了「新的人生意義」這堂課，並自我默默期許未來但願像飛鷹人一樣，讓心靈自由飛翔，盡情散發熱能，千萬不要成為一位「不知不覺」的人！ 後記： 因為思念李寶菊老師，寫信打電話仍不足以解殷切思情，我決定到台南親自拜見。老師雖然已屆七十六歲，但身體健朗，兒孫賢媳都非常傑出孝順。我帶了一套衣服送她，她歡喜地馬上換上照相，雖然四十八年不見，但神奇的是──合身得不得了！ 那天我們聊了整整五個小時，老師知道我學佛，臨別時特別送我靠近北極地區出產的琥珀腕珠。她說，她用這串珠持過佛號多年，送給我保平安。誠摯的關懷話語、溫馨的接送熱情，還打電話擔心我返抵家門否。尤其老師說她對歷史一向感興趣，當天我離去後，她拿起放大鏡細看我先生編繪的《世界歷史總年表》，不可思議地連看三個多小時……這些在在讓我彷彿回到兒時，重溫老師慈母般的愛語話意及孜孜不倦的教學相長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