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糖的記憶

台北　薛常英

　　接獲大弟電話，說他剛自大陸返台，離開上回的相聚，不知不覺又已月餘。他談及要回山西老家祭祖之事，以完成父親生前的心願；並談及二弟在近日也會回台辦事。掛上電話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回了往昔。

　　我家有兄弟姐妹五人，雖然生長在四、五十年代的艱困環境，大家卻都習以為常，童年的日子總是充滿著歡笑。只是在各自成家之後，為了打拼生活，彼此之間就變成了聚少離多。尤其是二弟遠赴他鄉，我與他已有多年不見了。

　　記得小學時，每當夏日的午後，母親一睡午覺，我們就會跑去廚房拿洗菜的小竹籃，跳進門前的小溪裡撈魚蝦；或是拔起菜園圍籬的細竹竿，裹上蜘蛛網去黏蜻蜓。有時看著他們兩人在院子裡的小蓄水池中打水仗，自己也被潑得滿身濕。但最讓人高興的，莫過於聽到麥芽糖小販搖著空鐵罐的嘎啦聲，漸漸由遠而近，只要這個聲音從遠處響起，我們就開始忙碌了。那個年代小孩大多都沒有零用錢，但是香甜可口的麥芽糖卻可以物換得，所以空玻璃瓶或空鐵罐子，乃至於擠光了牙膏的軟管，都可以依數量換取不同大小的麥芽糖。

　　有一次，鐵罐的嘎啦嘎啦聲又從遠處傳來，只見小弟倏地從屋內竄出直奔後院，隔了一陣子手裡拿了個小鐵罐就衝出了大門。嘎啦嘎啦的聲音已逐漸遠去，但是弟弟努力地追著聲音跑，在小路的轉彎處嘎啦聲停了下來，想必小販已被追上了。不久之後，嘎啦聲再度聲聲響起，卻伴隨著小弟一路往回的哭聲，我走出大門問他哭什麼？他說：「伯伯說罐子太小了，不夠換糖吃！」傷心的眼淚在他五歲的小臉上流了好一陣子才止住。

　　歲月總是毫不留情地一天天逝去，回想小弟上小學一年級時不肯進教室上課，寧願難過地躲在我課桌椅下的情景，亦不覺莞爾。轉眼四十多年過去了，想必小弟鬢邊也長出了和我ㄧ樣的白髮。童年的時光縱然難返，景象卻依舊清晰。憶及兒時光景，耳邊似又響起那一路傳來的嘎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