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錯了

台北　心薇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以前的我，遇到不滿意的人事物，常常不滿現狀，心中情緒起伏，嘀咕別人也苦了自己。拿自己和母親的關係來說，自小母親家教甚嚴，無論學業或生活紀律要求都很高，達不到時必領受嚴厲的處罰，事事得按母親的規定，不可有自己的想法或意見，加上自己個性內向，不懂和顏悅色討母親歡喜，還常夢到被母親修理的情景，因此跟母親始終有說不出的隔閡。

　　專科時曾因細故，母親不給繳註冊費，又不准我出去打工，我因而負氣離家出走。後來我書愈念愈多，思想愈先進，更覺母親的保守觀念跟不上時代，如此一來，我常看不見母親數十年如一日對家庭的奉獻。

　　參加廣論研討班的最初幾堂課，日常老和尚就教我們一個快樂的心法─觀功念恩，聽過一些人生命故事的分享後，我也很想學習，想改變，讓自己生活更快樂。在研討班耳濡目染之下，我漸漸學習到對師長、對朋友、對家人觀功念恩，唯獨對母親，遇事生口角時，我仍會抱怨、生氣。直到我開始找房子，現實讓我看清，原來我是一個不懂得感恩的人。

　　多年前，母親把出租的房子收回來，重新裝潢後給我住。講求實用的母親，還請木工師傅訂做了大衣櫃，猶記初次見到貼著俗氣的貼花木紋衣櫃時，學設計的我，差點要昏倒。雖然手工家具要價不菲，但我總是嫌它太醜看不上眼。

　　直到最近一年多，因工作關係決定要搬家，在看過無數出租的房子後，明白花同樣的租金，大部分出租房的設備及條件，遠遠不及母親為我準備的房子。當年嫌棄母親訂作的衣櫃很俗氣，可是當自己要搬家時，我東挑西選，便宜貨看不上眼，真正品質好的，我又買不下手。此時方才深深覺得慚愧，用了家中快十年現成的一切，都不曾好好感謝母親對我的付出。耳邊響起多年前母親說：「我就是知道你這個講品味、愛漂亮東西的個性，所以才會花幾十萬把房子整修給你住……結果還是被你嫌東嫌西……」原來我不只對母親的付出視而不見，還是個「吃米不知米價」、坐享其成、不知感恩的人，母親的心中心心念念有我，而身為女兒的我可曾設身處地為她著想？又可曾用心地去滿母親的願讓她快樂呢？

　　我想到《染紅的白雪》這本書，那是發生在瑞士的真實故事：在生命瀕危下，只有身為母親的可以捨身，可以劃開自己的大動脈，以鮮紅的血在銀白雪地上畫圈，好讓救援直升機能夠找到自己的女兒。想到此，我一心只想趕緊回家，告訴母親─我錯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用心去體會母親對我所做的一切。

　　當我對著母親結結巴巴地表達我的懺悔時，我第一次自覺內在有一層藩籬卸下，我終於放下慣有的某種矜持，從內心真誠地向母親道謝，並感謝她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不管事相上結果如何，我終於明白並承認，母親的出發點都是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