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金庫─記我在福智青少年班的七年歲月

高雄 李宛倫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這是我在青少年班的第一堂課,老師丟給我們的問題。那年,我是國小五年級的學生,對於這個未曾思考過的問題,我興致勃勃地加入了同學們討論的陣容。這是生平第一次認真地去思考生命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經過了一陣熱烈的小組討論,老師為大家做了個總結:「人活著,是為了來學習的。」就是這句話,開啟了我人生中另一個嶄新的視野。

  克服挑食

  記得是從小五那年的夏天開始,每逢周日,媽媽就會帶著我們到一所國中的教室去上課。在那裡,老師和我們談孝順、談敬師、談生命的方向,也談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種種課題。在課堂中教我們如何觀功念恩,或是講精采的因果故事,唱梵唄……甚至走出教室遠足,藉著參觀水族館,觀察各種魚類不同的習性,老師也從中引導大家無限生命和因果故事裡的意涵,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我知道生命是無限相續的,我們每一生的習慣都將生生不斷、如影隨形地跟隨,而其他物質的部分,終將什麼也帶不走時,我開始想要做一些能夠帶到下輩子的事。

  青少年班的老師讓我們透由生活中的各個細節,仔細觀察自己的習慣以及優缺點,並且告訴我們一點一滴突破自己的缺點、克服不擅長的事,是一件多麼重要的學習。

  小時候的我,從還不會吃固體食物的幼兒時期開始,就會挑食,很討厭吃胡蘿蔔、茄子和苦瓜。當媽媽把食物研磨成泥,準備餵我吃的時候,只要看到裡面有一點胡蘿蔔的顏色,我就會拒絕張口。稍微長大後進了學校,假如當天的便當中有胡蘿蔔,我也一律把它們剩下來。

  上了青少年班的課後,想到各種食物都有它的營養,且得之不易,如果只挑自己喜歡的吃,一輩子不改變這個習慣的話,我將變成一個永遠無法克服這項障礙的人。面對食物都如此了,將來遇到更大的難題時,又怎麼會有能力去突破呢?想到這裡,當下便決定要克服挑食的習慣。

  又一個挑戰的機會!

  在無限生命中,等著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當中的任何一點點突破,都會是一步往前邁進的足跡。我很容易緊張,也因為這樣,本能的會想去避免任何讓自己緊張的場合,包括上台表演,或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

  在我升上六年級時,被老師選為司儀,一周有四天要在升旗典禮時站到司令台上去,對著全校師生喊口號。當老師問我願不願意接下這份任務時……我想起每星期青少年班老師對著我們分享他一周來為了讓生命有所突破,所做的小小努力。老師們的分享好像化成了一股力量,在我心裡鼓動,我也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像老師一樣……

  想到此,我接下了當司儀的工作,心想:「挑戰的機會來了,它是會幫助我成長、進步的一個大好機會。」媽媽也告訴我,只要覺得緊張就默念觀世音菩薩,使心平靜下來。說也奇怪,有了這些心理準備,就好像是穿上了一副勇氣的鎧甲,站上司令台時,我居然一點兒都不緊張了!

  閃耀的綠豆湯

  儘管從青少年班畢業已經好幾年了,仍舊記得當老師把「觀功念恩」這四個字,大大地寫在黑板上的那一幕。

  這是第一次有人教導我,去看父母親、師長、同學朋友的好,念他們的恩。這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乃至於對素未謀面的人也都可以發掘對我們的恩德。

  那堂課之前,在我眼中,一個便當怎麼看就只是一個便當,一碗綠豆湯也只是一碗綠豆湯,從來不會去想到,這些東西是集合了多少人的辛勞付出,農夫、料理師傅、運送的人……還有其他未曾去想到過的人,如果沒有他們,就算有錢也買不到這所有的一切。

  經過課堂上的引導,從此,眼前的便當不再只是那麼一個便當,我可以看見更多它背後的付出;點心時間也不再是吃光就算了,而是會懷著感謝的心情,更加珍惜眼前的那碗閃耀著愛心的綠豆湯。

  珍貴的家書

  青少年班的課程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孝親的課程了。不管是國小時期,或是之後升上了國、高中,每當上到「念父母恩」的課程,心中總有著滿滿的悸動,對於這些課程,感觸也格外的深。

  國小時曾經有一堂課,讓我們在課堂上寫信回家給爸爸媽媽,當時父母親對我的疼愛和恩德一幕幕在腦海中現起,還沒提筆,淚水就比字跡還先落在稿紙上。隨著升上國中、高中、大學,以及之後在國外念研究所的日子,我都持續著寫信給爸爸媽媽的習慣。

  媽媽曾對我說:「很多以前的東西我都清掉了,只有你寫給我的那一疊信,我一直都保存得很好。」聽了媽媽的話,我想起了離家求學的八年來,一共搬過九次家,每次要搬家時也總會處理掉一堆東西,但也只有隨著國際包裹一起收到、有著爸媽筆跡的字條或是信封袋,我是怎麼樣也捨不得丟。

  爸爸,喜歡我的便當嗎?

  由於平時和媽媽互動的機會較多,加上媽媽也是青少年班的老師,每次下課後總會歡喜地和她分享心得;相較於此,和爸爸相處的時間就比較少了。國中時因為想要和爸爸有更親密的互動,於是每天在晚飯前,照慣例幫爸爸盛飯的時候,就會利用當天餐桌上的菜,在飯碗中排出一個笑臉的圖案─有時候用青豆當眼睛,玉米筍是尖尖的鼻子,再用切成絲的胡蘿蔔彎成一個上揚的嘴角,用海苔做頭髮;有時候葡萄乾是黑眼睛,蘆筍是鼻子,薑絲是嘴巴,豆干絲當做頭髮……隨著每天菜色的不同,笑臉的素材也不同。把盛好了的「笑臉飯」端給爸爸之後,我也端著飯坐到旁邊去一塊兒吃,就這樣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誰說人人都有「叛逆期」?

  從小,我享受著父母親的關愛,即使長大後離家了,到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國家,那份關愛依舊不曾稍離。雖然這些年一直離家在外,沒有與父母親同住,但每天晚上一定都會用網路電話,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或者說說心裡的想法、討論一些最近所面臨的抉擇……讓心裡的距離不會隨著空間距離而被阻隔,也希望父母親能夠更安心。還記得媽媽曾經說:「你沒有所謂的『叛逆期』,或許就是因為從五、六年級一直到高中時期都受到青少年班的薰陶吧!」

  佛祖最疼我

  小學時在青少年班的某一堂課,教唱了一首歌,曲名叫做「佛祖最疼我」,旋律寧靜而柔軟,開頭的歌詞是這樣唱的:「佛祖知道我年紀還小,所以最疼我……」在那陣子持續唱了幾次之後,隨著我長大,這首歌就彷彿在記憶深處沉沉睡著了一般,逐漸被埋藏在記憶的角落。

  當我離家上了大學,遠離了父母親和青少年班的呵護,那四年,我的心就像在外迷路了一般,雖然也陸續到福智大專班、青年廣論班上課,但是心依然在外流浪……

  直到大學畢業後,出國繼續念書,我才又在海外的廣論研討班復學,就像被日常老和尚找回來一樣。二○○五年,有一天,當我望著老和尚的照片時,十年來不曾想起的那首「佛祖最疼我」,不知怎麼地突然又在耳畔迴盪,旋律依舊是那麼清澈寧靜,那麼地溫暖、柔軟,和小時候聽到的一模一樣。那一刻,我堅定的告訴自己─該回家了!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首曲子?隔了十多年,我以為自己早已遺忘的部分,原來從來就不曾遺忘,就像是紮進土裡的根,雖然一度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只要向下挖掘,便會發現其實它一直都在那裡,穩穩地支撐著你。

  神奇的是,許多小時候在課本裡、補習班所學過的知識,都隨著時間淡忘,任憑想破頭還是想不起來;但在青少年班學到的東西,愈是去回想,反而是源源不斷地湧出,就像是滋養著生命的養分一般。

  在我提筆寫下這篇文章的此時此刻,回想著那段過去的日子,這才發現許多腦袋裡根深柢固、理所當然的東西,原來都是源自於青少年班的學習。不禁由衷地感謝我的父母親,當年將我送到青少年班去上課,又一路守護著我的學習。這些學習內化至心中,都是可以在無限生命中帶得走的、彌足珍貴的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