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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淬練
我仔細地回味著女兒的成長過程，從她一出生，我就開始規劃她的一生，希望她的成長階段，都能照著我認為最好的方式去學習。因此從小繪畫、鋼琴等，我都延請老師來家中親自教導，甚至陪著她一起學習，也常常帶她到國家音樂廳聽演奏會，因為我覺得這才是真正有氣質的人生；從小我就帶她到國外旅遊，因為行千里路勝讀萬卷書。這個孩子可真的很爭氣，彈得一手好琴，繪畫天分更是顯露無遺，文章寫得好，論辯時也理路通暢，功課也能兼顧，最令我滿意的是，她真的很聽話。 不過隨著年齡漸長，慢慢地，她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讀大學時，我希望她留長髮，打扮得像公主一樣，買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她連瞄都不瞄一眼，頭髮剪得短短的，參加了一個社團，時常參加一些戶外活動，印象最深的是她背著二、三十公斤的行囊，在十二月的合歡山參加一個訓練，聽說凌晨還要接受夜間拓荒的訓練！這怎麼可能呢？我總想你是個女孩呀！女孩子該做女孩子應做的事情。雖然我知道事情不會有轉圜的餘地，但總是不甘心，幾乎天天都要論辯一番。 在這種情形之下，母女之間的關係可說是相當緊繃。我很氣餒，她曾是我的驕傲，從小我不能達成的美夢，她都做到了，可是為什麼讀了大學，我心中的公主卻變得不男不女，我實在不能接受。 學佛以後，我的師父日常老法師告訴我們心靈提升的重要，教我們應該將生活的重心改為以心靈為主，物質為輔，過儉樸的生活。經過幾年不斷的修正，我發現我的生活在無形中也漸漸改變了，慢慢體會到，儉樸生活的自在及零負擔。更深深地體會到女兒的遠見，她的抉擇一點都沒錯，以前她依著我的想法那麼多年，上了大學正是她可以開拓更高視野的時候，你想她怎會甘於停止學習的腳步呢？還好，也因為這樣的一個學習經驗，讓她日後的生涯規劃能朝向更簡單、樸實的生活原則。 畢業後，女兒上班一年多，覺得那不是她所要的生活，於是重拾畫筆，繼續拜師學畫。有次旅遊她經過台東，立刻愛上了這個地方，也興起了想到台東長住的念頭。同時，她也認為台東是個相當適合畫畫的地方，所以當她提出這樣的要求時，經過短時間的掙扎，我決定答應，她有她該學習的人生課題，況且我以前的決定也不一定是正確的，小鳥羽翼成熟時就該讓她振翅高飛，女兒已經成年，為何我一定要把她留在身邊呢？ 有一次我們到台東探望她，看到她把一件我沒穿過的中國式衣服斜置在牆壁上，當成裝飾品，感覺還滿有創意的。二手的家具鋪上簡單的桌巾，看起來也頗為精緻典雅。最有特色的是，自製的大型落地紗窗，因為原先的落地窗沒有安裝軌道，於是女兒買了一些木條，釘上紗網，兩邊再安裝活動的固定器，雖然不是很容易開關，但因為久久才會到陽台曬棉被，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家中的燈罩則是利用海邊撿拾的一些漂流木，再裹上包裝紙做成的，相當具有巧思。 看到她的生活過得如此儉樸，雖然替她高興，但說真的，還是有點不捨。不過，她卻樂在其中，比起孔老夫子的弟子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她的生活當然還沒到那種意境，不過，她認為在都市住久了，一切都是撿現成的，花錢就可買到你想要的東西，久而久之，頭腦也變得不靈光了。來到台東之後，雖然也是撿現成的，因為她認為在當地，取之於大自然的東西，俯拾皆是，創作的靈感如泉湧般，只要多花點巧思，生活就充滿了無窮的樂趣。 看到女兒那怡然自得的容顏，娓娓訴說著她的夢想，我在聆聽之餘，除了讚許，還有無限的祝福，我深信她的價值觀還是會變，眼前的生活，應是她在追求心靈提升的一個歷程。現在她所擁有的一切，她所喜好的一切，隨著她生命的律動，隨著生活的漸趨清靜，她的想法也將會不斷地改變，我相信那將是她生命的一種超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