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慧嚴

　　
　　「我家住在果汁工廠旁，可是從來沒看見過水果進廠，所以，市面上販售的果汁都是色素加香精的化學製品！」對於這個流傳已久的「指控」，或許並非所有的果汁工廠都蒙受不白之冤，但有必要還給誠信經營的廠商一個「清白」。

　　原來，從原料（水果）到成品（果汁）的過程中，必須經過一道手續──榨汁，在產業分工的台灣，榨汁有專門的榨汁廠。榨汁廠將榨好的果汁裝注在容量每桶二十至二百七十五公斤不等的桶內後運往飲料工廠，各飲料廠依其產品風味自訂比例，再完成調配、充填等後續作業。

　　所以，名億榨汁廠的總經理陳文堯笑說，果汁工廠沒看到水果進出是正常的現象，因為都變成「桶子」了。若是從海外進口的果汁原料，為節省體積、重量、運費，還做成濃縮的果汁呢！

　　飲料界的風向球

　　名億是一家擁有五十四年歷史、歷經祖孫三代的老字號榨汁廠，早期是水果大盤商，合作農友逾千戶。為何轉做榨汁廠呢？陳文堯憶往餘悸猶存：當時的政策致水果盛產滯銷，一天最多曾倒掉一百多公噸（約一、二十卡車）的芭樂，賠錢不知凡幾，更頭痛的是果量多到不知往何處傾倒？在「只要三個人就可以炒作果價」的不健全市場生態下，及為了長期合作、親如家人，盛產卻欲哭無淚的果農生計，因此決定轉型。

　　不添加香料的原汁最重風味、新鮮度，所以榨汁業是跟時間賽跑的行業；盛產期的汁甜味美宜鮮食，非當令的酸富原味適榨汁，所以蔬果榨汁加工是果農的後盾；榨汁後的蔬果殘渣可以轉進合作牧場，例如，殘渣搭配磨碎的開心果等可餵豬吃，所以榨汁業也是無廢料、物盡其用、不留痕跡的事業。

　　從事榨汁業數十年，名億幾乎成為飲料界的風向球。陳文堯說，現今台灣的消費群訴求健康，喜宴已無人喝芭樂汁，改喝茶類，且年輕人流行上泡沫紅茶店等因素，果汁市場近四年大幅下滑，原本百分之八十的果汁都外銷了。

　　陳文堯慨歎最慘的時候，是開喜烏龍茶盛行的當兒，那時農糧署補助芭樂契作一分地三千元挖除。但現在的金磚是芭樂，比黃金還貴！一週要榨四天，一年約一百多個工作天，原來，台灣土芭樂沒有消失，只是八成都到了名億。鹹魚翻生的原因來自流行腳步稍緩台灣兩年的內地，所以名億觸角也延伸到目前盛行芭樂汁的大陸。

　　樂與農友一家親

　　陳文堯國中即開始摸水果，一個星期至少三天在農場巡視，至今逾二十五個年頭，深知農友在熱浪寒流下耕耘採果的辛苦。且受到父親的影響──只要把農民照顧好，有賺沒賺無所謂，快樂就好！──陳文堯至誠地與農友交心、搏感情。不但準時付款、不扣尾數，還常請農友吃點心；有次因不忍六十多歲、儉省的採果阿桑早、中餐都啃饅頭，陳文堯還特地開車十幾分鐘進城買豐盛的便當請她吃。在他的眼中，農友不是生財工具，而是衣食父母，「當成自己的家長照顧，心交在一起就好了！」

　　因感備受憐惜，果農盛產時不需丟棄水果了，而是撥電話給名億──陳文堯是「來者不拒」，即便遠遠超過契作數量，仍以原訂價格收購。他說，雖然第一線是農民，但最終要看上天，「天災地變沒收成，落果搶收堆滿山」、「自然成長的農作物是不休假的」，面對無奈的農友，他不會拒收、不能停工。

　　視解決農友困難為己任，為契作兩百多甲的水果找通路、行銷、改變風貌（如做酵素、果肉切片）等等的壓力全攬在身上，果農對名億自是情義相挺。陳文堯自豪的說，農作歉收時，別人出高價也不一定買得到。「這些農友交水果給名億多有四十年了，其中一位農友合作了四十八年從沒打契約，連印章都沒拿出來過！」

　　農友也不當他是商人，很捨得分享「家寶」私房菜；一次雲林夜巡果園，轎車前輪陷入泥濘的田裡，農友十一點多接獲求援電話，立刻自掏腰包找農機幫忙拖吊，這些都讓陳文堯感覺很窩心。

　　挺有機情義無價

　　「為幫助最弱勢的農友，把自己的利潤擱一旁，你們的想法跟我們的一模一樣！」這是名億和里仁結緣的最大因素。陳文堯坦言：「和里仁合作賺頭不大，幾乎談不上利潤，但只要里仁開口，不管數量多寡，幫得上忙的都ok。」

　　這個不大的賺頭到底有多大？以胡蘿蔔一天可以榨到五十公噸的生產量來說，里仁只有三千公斤；二○○九年莫拉克風災時搶收、榨汁率不到三成的百香果，甚至只有一百多公斤，名億都爽快點頭──「只為對農民能有交代！」可別小看這少量、榨汁僅幾十分鐘的作業，因為在每樣水果榨完後，都得花費兩小時清洗機台。而為避免優劣品質混搭，名億甚至發動員工加班，將百香果一一切開，根據質地、色澤，分為四個等級作業。全自動工廠遇上里仁，頓時成了手工廠，額外的工錢開銷自不在話下，但身為果汁廠幕後的無名英雄卻只淡然地說：「這不是損失，而是在賺功德！」

　　此外，里仁訴求有機、健康，也是名億珍惜的原因。「有機不比慣行，得來更不易！」對於也是農友優先、來者不拒的里仁，在蔬菜盛產，避免風味、新鮮度流失而插單榨汁時，即便要熬夜加班，陳文堯也一定想盡辦法排進去。

　　除了和跟里仁像朋友，此前，名億也挺過有機栽種的農友，記憶最鮮明的是「澎湖仙人掌」，澎湖縣農會開口了，農友說水果都掉得滿地了……但可知為了榨取這飄洋過海來台、再搭貨車進廠，滿身帶刺的仙人掌汁，得換掉多少濾網？「賺來的工資都不夠換啊！」

　　支持有機、疼惜農友，名億的表現「情義無價」！

　　福報是積善來的

　　「情義無價」，付出的代價很大，獲得的福報也很大。講求信用的名億，歉收時必須自尋貨源，高價收購鮮食來榨汁；盛產時義無反顧幫助農友，卻常常不曉得哪裡可以找到供應商？也不知要銷往哪裡？「壓力滿大的，但自然而然的……」就以大陸芭樂汁的接單來說，已從今年初接到明年初了，僅元月份就有四十八個貨櫃。陳文堯自己都納悶，內陸此時寒冬降雪結冰，這麼多的飲料是誰要喝？銷路在哪？

　　「福氣啦！」陳文堯不敢自居，但感慨二○○九年八八水災後的百香果，有些農友的可榨汁、有的卻腐壞，「看個人的福報，這要靠平常多積善！」陳文堯相信福報是積善來的，且平時就要多多積善。把金錢擺一邊的陳文堯，商場往來最後都變成朋友，「不要心機太重，有困難坦白講，大家一起解決。只要農友開口，我就盡力幫忙！」

　　在更深入了解有機耕作的農友不在乎產量、收入，卻對土地、植物視同愛子般珍視，陳文堯竟大氣魄的請慈心想辦法，「希望與他合作的兩百甲地水果，改成有機栽種，為台灣留下生命力！」

　　「德不孤，必有鄰」，真心期待名億的加入，有機作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