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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贊（三） 八十六年一月 老師開示於香港普明苑 編輯室整理
爾時具慧者 這個偈頌是講出緣起贊的殊勝、特要。前一個偈頌講到我們斷除輪迴之根的無明，脫離輪迴的束縛，要靠通達緣起空性。所以具有智慧者怎麼可以不去學這些呢？一定要去學的。一般所謂的解脫，很多宗教都認為是脫離所有痛苦的一種果位。誰都想得到這種果位，但是卻不知道什麼是輪迴之根，又怎麼進一步去修道之後得到解脫？這些他們都沒有很清楚的講出來。天上的帝釋天王等，他們擁有非常大的權威，也有很高的智慧，但是卻不知道輪迴之根是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樣去斷除這個輪迴之根，得到解脫。想脫離輪迴痛苦，但是所修的道，沒有針對輪迴之根來下手的話，不管怎麼樣去修，都會進入邪道，不會脫離輪迴的痛苦。 有些宗教他們就說：「如果能夠見到我們宗教的皈依處，那你就能得到解脫。」或者說：「如果你可以見到什麼、什麼神，你就可以得到什麼解脫。」即使是隨從佛陀而行，下部的這些宗派者，他們也沒辦法如實正確的了解什麼是輪迴之根，他們一直講輪迴之根就是獨立自主的我執，要修的就是無獨立自主之我，也就是修「無我」。透過這一法，進一步來修四諦、十六行相，然後再努力追求證得解脫果位。下部僅僅靠這樣的一個修持，可以降伏很多粗分煩惱，也可以得到一種不共的安樂，但是並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解脫果位，並沒有不退轉，將來某一天還會再生起很多的煩惱。
如果這樣的話，下部這些宗教不也是佛陀所講出來的嗎？怎麼會這樣呢？沒錯，這是佛陀講出來的，但是這是佛陀引導的善巧。如果有個人並非聽聞深奧緣起空性的器具，就必須要教導他一個比較粗分的修行方法，所以佛陀講出這個比較粗分的修行方法。智慧的程度提升之後，慢慢的，修行者自然就會發現，僅僅靠這一個修學是沒有辦法脫離痛苦的。這些具有根器去修深奧緣起的空性者，再對他們宣說緣起法則的時候，他們就會非常的歡喜、驚訝。怎麼會這樣驚訝、又如此歡喜呢？因為他一直在追求什麼是輪迴之根，怎樣去斷除、解脫這些輪迴痛苦，得到解脫的果位。但是，之前他都沒有了解到真正的輪迴之根。而聽聞了緣起空性法之後，真正的認清輪迴之根，久求的一個法終於得到，他當然會非常歡喜，又會很驚訝。 當他聽到這深奧的緣起空性法的時候，知道一切法都是無自性緣起空性，也會認清這就是佛教最深奧、最究竟的見解。也求之不得，希求什麼時候能夠生起這樣一種空正見，能夠通達這緣起空性，便會產生很強大的追求心。一般世間一個非常喜歡看戲的人，當他聽到有某一場戲的時候，他會求之不得，非常希望現在就有這一場戲可看，會很著急地想得到。一個具有智慧者，在長久聽聞之後，當他了解到緣起空性法是一切佛法最究竟、最深奧的見解的時候，他就會迫切希望現在就能夠通達這緣起空性，馬上就能夠證得，他會有一股強大的追求心。 也因為如此，緣起贊是我們值得學、值得聽聞的一個法。這個深奧的緣起空性在《龍王海問經》裡講到：「如果沒有辦法通達緣起空性，那就沒辦法脫離常斷二邊。」在密乘裡面也有很多的本尊，密集金剛、大威?金剛等，如果你沒有通達緣起空性，沒有見到這緣起深奧的空性，儘管現前已經見到本尊，但是都沒辦法脫離輪迴痛苦。如果沒有這個基礎，無論怎麼樣的去修密乘的生起次第、圓滿次第，最後都不會得到殊勝的成就，就是連解脫都沒辦法得到。 反過來說，如果不知道什麼是生起次第，也沒有聽過圓滿次第，也不知道有這麼殊勝的本尊，但是已經通達了深奧的緣起空性，那麼這一個人一定能夠脫離輪迴痛苦。如果沒有辦法見到究竟深奧的緣起空性，不管是什麼人，他都一定會落入常邊或者是斷邊，沒辦法見到中觀真正的見解。落入斷邊，那會一直造下讓自己墮入惡趣的因；落入常邊，可以證得增上生人天之果，但因為落入常見，所以沒辦法脫離輪迴痛苦。
如果要脫離常斷二邊，那就要通達深奧的緣起空性，也因為是這樣，所以讚揚佛的功德當中，便透過讚揚佛說的緣起空性來讚揚佛陀，那就是最殊勝的讚揚。也因為這樣，所以接下來的偈頌就講： 如是於依怙 這裡的「依怙」所指的是佛陀、本師釋迦牟尼佛。因為您宣說了緣起深奧的空性法，所以透過深奧的緣起空性法來向您讚揚。那就是讚揚當中最殊勝的讚揚了。 過去雖然有很多讚揚稱讚佛陀功德的稱讚文，但是透過宣說緣起之後，以緣起法來稱讚佛陀，這個稱讚法就成為所有稱讚當中最無上、最無比的稱讚文。「稀有稱讚門」中，藏文有它文法上的一些寫法，有些用另外一種格式寫出來：「針對稀有稱讚門」，以這樣一種文法結構來表達出來，又有些人說：不需要用「對」，直接講「稀有稱讚門」就可以了。 「門」呢？它有一種意思，也就是複數詞，可以指很多的稱讚文。就是所有很多的稱讚文當中，除了透過說緣起來稱讚佛陀功德，這個最珍貴以外，其他都比不上這個。一般我們世間人都會覺得很驚訝的就是，之前沒見過，而今見到了，或者是之前都不知道的一個東西，現在了解的話，我們都會很驚訝。有一種情形就是按理來講，某一個人他不應該、不配得到什麼東西，但是如果他得到的話，大家都會很驚訝。譬如以現在選總統來講：某一個人，大家都認為他不會被選上，但是到最後，那個人被選上的話，大家都會非常驚訝。修學就是為了脫離輪迴痛苦，追求解脫的這些具慧者，一直追求的就是想斷輪迴之根。苦苦的修行之後，最後透過聽聞深奧的緣起空性法，了解到輪迴之根的時候，他們會非常的驚訝、非常的歡喜啊！ 由彼彼依緣 這裏開始就是正文，解說緣起，此處講到：一切法都是靠因緣而安立出來的，所以它是無自性的；也因為它是無自性，必須靠其他法的因緣來安立，這樣的關係，必須相互觀待來安立。說出這樣深奧的法，都是值得大家驚訝的。但是自續派以下的所有宣說宗派者，他們會以「因為是靠因緣，所以應該是有自性的。」就是把「有因緣」當成是「應該有自性」的理由。會以這個理由而說：這個法應該是有自性的，因為它是靠因緣安立出來的。但是與此完全相反的應成派，它安立「因為靠因緣，而它要觀待其他法，所以是無自性的。」
應成派宣說一切法都是無自性，因為這樣的安立，所以自續以下的宗派宣說者，就要跟應成派諍論，反駁應成派的這一個安立。他們會說：「如果你安立一切法都無自性，那會毀謗三寶，因為一切法都無自性的話，那三寶應該沒有，同樣也因為一切法無自性，所以 業果也不會有，前後世也不應該有，如果你這樣去講的話，會墮入斷見。」自續以下就會這樣跟應成派辯。同樣，應成的回辯、反駁也是說：「如果你們不安立一切法都無自性，你們要安立一切法都有自性的話，那你們就會毀謗三寶，毀謗前後世、業果，同樣的，沒辦法安立四諦。」下部又會講說：「如果沒自性，那應該就沒辦法安立起四諦，同樣的，沒辦法安立起前後世、業果。」就變成了完全相反的一種辯論。 自續以下宗派宣說者，他們異口同聲所講的就是：「如果靠因緣而安立出來的法，那這個法一定是有自性的。」他們以什麼理由來安立一切法都有自性呢？理由就是說：「因為它有因、有緣，所以它一定是有自性的。」與此完全相反的就是應成派，它安立無自性，即「萬法無自性」。萬法無自性的理由是什麼？因為它靠因緣。你若要承認自續以下的內涵，便要放棄應成的立宗。如果你要承認應成的立宗，便要放棄自續以下的這個立宗。根本沒辦法兩個都同時承認。這是智慧品。方便品呢？應成派跟自續以下各宗派他們都有共同點，修慈心、悲心及透過七因果法來修發菩提心。這一些方便品他們都是一樣的，只是內部輕微的不同而已。所以，不會有衝突。 但是智慧品安立緣起空性的時候，他們就沒辦法安立一個共同的緣起空性。自續以下的宣說宗義者，以及聽自續以下的這些宗義然後再修學的人，他們都會以「因為有因有緣，所以這些法都是有自性的」，完全把有「有因有緣」當作是「有自性」的理由來修行。剛開始因為智慧不夠，所以都是接觸到自續以下的宗義，也一直聽聞，修學這些。到最後學到應成的時候，完全相反了，因為把有因有緣當作是無自性的理由的時候，就會非常的驚訝了。在這個時候，如果沒有智慧或智慧程度不夠，他們就會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根本沒辦法接受「因為是有因有緣所以是無自性的」，所以他們會放棄修學應成的這種見解。 他們也會完全決定的說：應成派是墮入斷見的一個宗派。之後再去反問自續或者是唯識「如果是這樣，應成派的這種宗義是墮入斷見的一個宗義，那龍樹菩薩是不是也墮入斷見？」他們就會說：「龍樹菩薩不是應成派的。」如果是自續的會說：「龍樹菩薩是自續派的。」如果是唯識的會說：「龍樹菩薩是唯識派的。」再進一步的追問他們：「龍樹菩薩應該是應成派的，因為龍樹菩薩一直宣說『萬法是無自性的』，那他應該是應成派的。」他進一步的會再解釋說：「這是不了義的，龍樹菩薩此處 所指的意思，並不是直接指『萬法無自性』，而是指『沒有一個實有的自性』，還要多加一句『實有』，以實有再作解釋那就可以，這就是龍樹菩薩要表達的。」有些唯識的大論師，他們把《中論》當作是唯識的論著，然後完全以唯識的見解來解釋《中論》，在《中論》裡面也有講到很多「無、無」，也就是指「空性、無自性」。講到這個「無」的時候，解釋中論的唯識論師就解釋成「無外境」，而不是講「無自性」。同樣自續派的很多論師，他們把《中論》解釋成配合自續的這種宗義安立，然後來作解釋。《中論》裡面有講到「無自、無他、然後無自我……」，講到很多這些「無」，他們把它解釋成「無實有的自我」，就是多加一個「實有」之後作解釋，把它解釋成自續的論著。 對聖天菩薩來講，自續派的很多論師，他們認為聖天菩薩是自續派的論師。唯識他們也會認為聖天菩薩是唯識派的論師。為什麼要這樣的解釋呢？因為他們認為是講一切法無自性是一種大錯誤，所以覺得像龍樹父子是佛陀授記的大德，絕對不會犯這麼大的錯誤，所講的意思應該是另外一種。所以他們作了解釋、補充，也因為這樣，很多宗派的宣說者，把龍樹菩薩跟聖天菩薩，當作所有中觀師所共同承認的大論師。在龍樹菩薩的弟子當中有一位佛護論師，在他的論著裡面，有直接指出自續的名字來破自續的宗義。然後，清辨論師就將佛護論師所講的，又解釋成另外一種。因為清辨論師是自續派的，他本來是很有修持的一位大德，但是講到緣起性空是「因為靠因緣安立，所以一切法無自性」的時候，這位大德也沒辦法的完全相信這句話。 剛開始，龍樹菩薩的弟子佛護論師，也直接講出自續的名字，然後一直破自續，接下來，清辨論師又一直證成自續是正確的，再接下來是月稱菩薩，他又完全破除自續，取了佛護論師的宗義，因此，月稱菩薩完全無誤的抉擇了龍樹父子真正的密意。宗大師在聞思修的時候，就是示現還沒真正的了解中觀的這些見解，那一個是最究竟、最殊勝的。有一次特意啟問至尊文殊菩薩：「現在有很多解釋中觀究竟的見解，我應該隨從那一種解釋去聽聞修學？」至尊文殊菩薩就回答說：「你應該隨從月稱菩薩的註解，然後去修學中觀的見解。」也因為這樣，宗大師到晚年時，他註解《中論》，也註解《入中論》，還有《辨了義不了義經善說藏論》，這些都是隨從月稱菩薩的密意來解釋的。宗大師對中觀最究竟的見解，作了如此深廣的抉擇，但隨從宗大師修學的，類似我們的這些弟子，就沒辦法完全如實的領會裡面所講解的見解，有時候也會做錯解釋。
今天提到了這兩個題目的辯論，一個是講有自性，一個是講無自性。理由就是靠因緣來安立，所以有些派講有自性，另派就講，因為靠因緣，所以就講無自性。這個辨論並不是像現在世間學者的辯論，只是為了某一種經論的解釋一直在辯，與此內涵完全不一樣，怎麼會有這樣的辯論呢？就是一直在追求一切煩惱的根源，輪迴之根是什麼？為了找出真正的輪迴之根，才會有這樣的辯論出現。 自續以下為什麼會這樣安立？他們安立有自性的理由是因為有因緣。他們都認為，因為有因緣，所以每一個法有它存在的軌理，他們安立因為有因緣，所以有自性。一般我們的根識所接觸到、所緣到的一切境，在對根識之前，這些境所現起的相，都是從外面現起一種不共的相，根識接觸後，世間人都是會以根識為標準而去認定它，以為這就是法。每一個法的是、非，世間人都是以根識為標準，根識之前現起的是什麼的一種相，然後安立它的有或者沒有。如果不這樣，他們就沒辦法標準的安立，每一個法的有或者沒有。依隨理智然後宣說宗義，就是自續以下的這些宣說宗義者，他們會認為透過自己的理智去思惟，都會認為自己具有能緣的量。所緣的境也應該是從自己那一方面成立而有的，如果不是從自己那一方面而有的話，這個量也沒有辦法緣到它。 他們就講說：「如果透過理智去辨別、去思察的時候，應該是堪忍理智去尋察的，應該是可以找出它是有的，就是指堪忍理智的尋察。」以我們來說，我們現在也可以透過自己的根識來安立，也可以透過自己的理智去思惟後安立某一程度的法。世間人都是這樣，透過自己的根識，然後去緣某一個境之後，都會認為此境是從它自己那一方面而有。如果不是的話，都會認為自己的根識就緣不到它。他們也會透過譬喻說：「不管是什麼法，如果是正確的存在，應該是從境那一方面有。」 就譬如有一個肝膽病很重的人，因為膽病的關係，當他看到白色的海螺時，就會看成是黃色的。他的眼識緣海螺時，所看到的也是黃色的海螺相，而他內心的分別也會安立說：「這是黃色的海螺。」但是因為從境上沒有，我們透過拿海螺來一看，沒有病的人就會看出是白色的海螺。為什麼他看出黃色，而沒有病的人看出白色的？這是因為所看到的境沒有存在這白色的海螺上。自續以下就一直強調說：「是不是黃色的海螺，並不需要去看它是不是因緣和合而成的，只需要去觀察，拿海螺一看，就知道它是不是黃色的。」就是說，因為海螺它自己那一方面沒有黃色的這個成份，所以我們世間就可以直接肯定說，海螺上根本沒有黃的顏色，因為能夠證明他所看的境，海螺這上面沒有黃色的。透過這一個也就證明看到海螺是黃色的這個眼識，是錯亂識，同樣與此相反的，一個沒病的人，他透過自己的眼識緣海螺時，所緣到的海螺是一個白色的海螺。同樣的，因為他的眼識可以緣到白色的海螺，自己內心的分別心也安立說：「這是一個白色的海螺。」然後再去境上找是不是真的白色的海螺的時候，也可以證明，清楚的了解到，這是一個白色的海螺。 因為這樣，他進一步解釋說：「這就說明它是從境上就有的。」自續以下就認為：「這是白色的海螺或是黃色的海螺，不需要看它有沒有觀待其他的法，或者它是不是由緣起安立的，不需要這樣去觀察，只要拿出海螺一看就知道了。」同樣的，世間人也是這樣認為。所以他們認為：有白色的海螺，還是有黃色的海螺，完全看它境上有沒有這些東西。就是應該從境上有，才可以認定它有，如果境上不存在的話，我們就可以否定它存在。也因為這樣，佛教內宗的有部與經部的解釋也是如此。他們完全依賴於根識，然後他們根識的現前法，就是剛才所講的，見到白色的海螺的這個根識，現前識應該是無誤的，不錯亂的。如果是錯亂識，那不應該是現前識。他不承認看到黃色海螺的眼識是現前法，因為它是錯亂識，眼前識不應該是錯亂的。 唯識跟自續他們還會進一步的反問應成派「一切法無自性」的這種安立，就是說，某一個人看到一條真的蛇，眼識看到真蛇的同時，他自己的分別心也會安立：這是一條蛇。同樣的，又有一個人把一條花色的繩子看成是蛇，然後他眼識當時看到的就是一條蛇的眼識。同樣的，內在分別心也安立它是一條蛇，眼識跟分別心的安立完全都一致，對於花色的繩子跟真正的蛇所安立的都一樣，但我們去尋找時，一條是真蛇，一條是花色的繩子，這完全是依賴於境上從它那一方面沒有而已。進一步的透過這個譬喻，他會一直追問應成派，如果一直強調一切法都是唯靠分別心的安立而安立出來的話，如果單靠分別心就能安立一切法，那此處所講的，你對花色的繩子可以安立它是蛇，因為分別心已經覺得那是蛇。同樣的，對於一條真蛇，也透過分別心安立它是一條蛇。僅僅靠分別心就可以安立的話，此處兩個應該都是真蛇才對，那為什麼一條是假的，一條又是真蛇？這就說明不能夠像你那樣，僅僅靠分別就能安立一切法。而是從境上面，他自己那一方面就要有一個自性，才可以安立有或是沒有；是真或者是假才好。 此處所舉的是一種簡單例子，來闡述自續和唯識跟應成之間的這種辯論，是透過譬喻來簡單的解釋。真正的內容，修行者應該是配合自己內心所現起的，緣境的時候是怎麼去緣，又現起什麼樣的一種相，要配合這個去思惟修持。之後，也許會覺得說：「這花色的繩子是蛇也好，不是蛇也好，對我都無所謂，為什麼要諍論？」。但是為了深入去了解見解，對見解有體會，必須透過一個大家共許的簡單譬喻來闡述這些見解才行。我們配合自己內心現起的相，可以去思惟、去體會。當我們看到敵友的時候都會認為：敵就是從他自己那方面就是敵人；親友親是從他自己那方一面對自己就是親友；看到悅意相的時候，這個悅意相就是從境上就有了；不悅意相呢，從境上就有這樣一個不悅意相現起之後，自己才會緣到它。因為現起這樣一種相，都會覺得從境上現起悅意、不悅意、敵、友這一種相，所以自己內心也跟著這種相去執著，敵就是敵，友就是友，悅意就是悅意，不悅意就是不悅意。 針對自己呢？我們都會覺得：「我要行走！」、「我要吃飯！」、「我要修行！」、「我要做什麼事情呀！」我們一講到「我」的時候，都會認為從自己這方面有一個自性的我，現出一種自性的相，然後去做這些事情。最明顯的就是，當你畏懼或害怕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呀！我怎麼辦呢？我應該怎麼辦呢？」那時候，我相就非常的強烈、非常的清楚，完全認為有自主自相的我，在這蘊體當中存在一樣。如果從蘊體當中現起一種自主相的我的時候，那就是現起了獨立自主的我相。不是說蘊體當中有這樣一個自主的我，從我自己這一方面就有一個我，有一個實現的我。這種我就變成了從自己有了實體我，現實體之我。也因為我們都去執著一個從自己這方面有的有自性、自相的我。同樣的，從對方那方面也有一個自相的敵，那自相的我跟自相的敵相遇的時候，那就是一個衝突的事情，就會發生鬥爭了。
我們一般人都會認為「有一個修敵那方面的敵，現起一種相，讓我看到」，這樣的去執著，然後對他們生起瞋恨心。如果進一步能夠思惟：「敵的安立是怎麼安的呢？他是觀待我，對我來講他才是敵，對其他人來講，他不一定是敵，所以他自己那一方不應該是敵。」如果你有這樣思惟能力去思惟，那瞋心不會生起來了。若能夠思惟，我會現起一種從自己這一方面有的我，針對面對著這個敵，我們一般都會這樣的去執著現起這樣。如果你進一步的去思惟：「現起的這個我，必須是觀待現起面對的這個敵，然後才能夠安立這樣一個我而已，並沒有一個自己這一方面有的自性我。」如果你能夠思惟到這一點，便不會生起瞋心了。同樣的，親友和我之間，也是這樣相互依靠、相互觀待之後安立出來的。 總之，一切的自他都是必須相互依靠、相互觀待之後才能夠安立起來。如果能夠一直去思惟自他都是相互依靠、相互觀待，才能夠安立起來的這種規則，進一步去思惟的話，你就能通達自他相互觀待的空性。如果能夠通達這一點，那從此不會生起自他分別，自他之間的瞋恨心，也就不會再生起了。偶爾會生起俱生的這種瞋恨心，因有這股自他是相互觀待安立，且通達了這個空性，所以俱生的這些瞋恨，也就不會長久留在你內心，馬上可以對治。 應成派也會針對他們再進一步的說：你覺得根識所接觸到的境，有一種從各自那一方面就現起的一種相，然後你會覺得它從自己那一方面有，是因為你太執著了。因為你執著力量太強了，所以才會覺得它是從境那一方面有。剛才那是遍計。 應成派會再進一步反駁，去破自續以下的這些立宗：你一直講說因為靠著因緣所以是有自性的。如果靠因緣的話，因緣對此法來講，此法的因跟此法的緣，對它來講是他法。如果，這一法它靠了因緣，那就靠了其他法了，也就是觀待其他法了，不應該說是從自己這一方面有啊！如果從自己這一方面有，就不應該靠他法，也不應該靠因緣了。如果某一法的生起，從自己這一方面就能夠生起的話，那它不應該依靠、觀待他法；如果它依靠了因、依靠了緣，那就依靠了他法。如果依靠他法，那麼明明依靠他法，你怎麼可以承認說是從它自己這一方面生起來的呢？ 再進一步繼續反駁，如果它是從自己這一方面生起的話，它有這種能力，那應該是獨立的生了，不應該是依他而生了。但是你所安立的一切因果之法都是依他起之法，那彼此又相違了。所以就好像我們人與人之間在談話一樣，這個辯論也可以這樣的解釋：你們自續以下的一直在講「一切法都是有自相的，同樣的，因果之法都是自相而生的，從自己這一方面而生、自相而生。」一直在安立這一點。如果你們安立自性、自相而生，從自己這一方面生，那不應該安立它依靠因緣而生，如果依靠因緣，那就是依靠其他法了。結果就變成你自已內在就在衝突：一邊安立依靠因緣，另外一邊又一直強調說從自己這一方面生、自性生、自相生。 一般世間我們也是這樣，你這一件事情應該不靠別人，你應該自主的做出這件事情的時候。當下暗含的意思，就是不要去依靠別人，完全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做，有這一股意思。一般世間人言談當中，一講到自主的要去做的時候，他們已經否定掉去依靠別人，或去依靠其他的東西。如果某一法它是靠自己的自性而生，那麼，某一個人他會生氣的話，生氣的這個人他也應該是自性而生的一個生氣人。如果他是有自性而生的生氣人，他應該一直是生氣的一個人，不應該變呀！因為他的本性就是生氣人呀！所以絕對不是自性而生起這樣一個生氣的人。如果是自性而生，那這一個生氣的人，他應該不會變得好，也不會變壞，完全不變的是一個生氣的人，因為他自性就是這樣，他自性就是這樣一個生氣的人了。 再進一步去思惟輪迴，如果輪迴是有自性的就有這個輪迴，那輪迴是自性的輪迴。自性的輪迴就不應該有個變化，它應該是不變的，為什麼呢？因為它有自性呀！講到「它是自性，有自性的成立」的時候，意思就是它是沒辦法改造的一種成立。如果輪迴它是自性的形成，那輪迴就是一個無法改造的一種輪迴。如果它無法改造的話，那怎麼可以談得上脫離輪迴，或者是斷輪迴呢？ 自續以下宣說宗義者，你們一直在跟我應成派辯說：「如果一切法無自性，那就沒有辦法安立業果，沒有辦法安立前後世、四諦。」但是，與此相反的，我要跟你講的、強調的就是：如果有自性的話，就根本沒辦法安立這一切。同樣的，如果一切法、一切因果法它都是一個有自性的因果，如果它們的生也是有自性生起，那應該就是不變的，是這樣的一個因果法，但是，一切的壞、滅，還有住，它們的自性都是相互依靠才生起的，不應該是有自性的壞、滅、住呀！ 以簡單的譬喻解釋，譬如稻苗如果有自性，稻苗是自性生起的話，那麼稻苗何必去靠種子呢？不需要靠種子，因為它有自性的生呀！那這一棵小小的秧苗（就是稻苗）它慢慢可以成長，變得很大，然後也可以有成熟的這個機會。這個稻苗如果它是自性生起，那它的自性就是這麼大、這麼小，不應該有個大小的變化。因為它不是自性的生起，它要靠其他的法，靠了其他的因緣法，它有一個變化，它有一個改造的成果出現。所以能夠改造、能夠有個變化出現，那就可以證明它是無自性的，不是自性生起的。如果是自性生起的話，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變化，它的本性應該就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透過這些，我們也可以去思惟：什麼是有自性呢？有自性應該是怎麼樣一種有自性呢？如果秧苗有自性的話，它應該永遠都是這樣的大小，不變的一個大小。但是秧苗它是這樣嗎？不是呀！它可以靠後來的這些因緣產生變化，它可以成熟，可以長高，所以可以證明它不是有自性的。再進一步說，它如果有自相的，就也應該是有一個不共的立場能夠安立它。同樣的，如果它是從自己這一方面有的話，那就不需要靠外在的因緣。但是，它也不是不需要靠外在的因緣。同樣的，針對自己也是這樣。自己如果是自性的這樣一個我，那麼現在這一個我，學習也沒有用了。因為你再學也不會有變化呀！為什麼呢？因為自己承認自己是有自性的。但是，因為沒有自性，在你學習當中，有時候你可以學得很好，有時候你又會學得不是那麼滿意，都會變化，這可以證明自己也不是有自性的。這樣的去思惟，那就是對緣起性空的一種思惟修，就是觀修。 對緣起性空的觀修方法也是這樣，當我們觀想自己面前有本師釋迦牟尼佛或者某某佛菩薩。你觀想他在自己面前，然後閉上眼睛靜坐，一直緣他。觀想的時候內心也會很舒服。同樣，自己在觀想慈心、悲心的時候，內心都會非常歡喜呀！對剛才所講到的，去觀察「我有沒有自性呢？我是不是從我自己這一方面有？我是不是有自性？」這樣去觀察思惟的時候，剛開始會覺得「根本沒什麼意思，何必看我有沒有自性！」都會現起這樣的心，讓自己增加更多的分別心。分別心增加的同時，自己會造更多的業，然後會認為這樣的分別心增多，會造成自己輪迴更多的因。怎麼會這樣呢？都是因為自己沒有串習力，不習慣這樣的修持，所以會有這樣的心思現起。但一旦自己的串習力很強的時候，不管你修什麼法，不管你觀想一次本尊，或者觀想佛菩薩也好，你可以觀想一個不是從他那一方面有的一個佛菩薩，去緣一個無自性、無自相的佛菩薩，然後去觀想佛像。同樣的慈心、悲心、菩提心也好，你都可以修一個無自相的、無自性的慈心、悲心、菩提心。同樣的，緣到自己的時候，你也可以自自然然的想到一個無自性，無自相的我在修行。 譬如你觀想佛菩薩在你前面，剛開始完全沒有緣起、相互觀待的這些概念，你觀想有自性、有自相的佛菩薩在你面前，這樣觀想，剛開始還可以，但是慢慢再進一步，到後來你所觀想的，你一直在緣念的是面前有些有自性、有自相的佛菩薩，但這完全是靠自己內心的造作、分別心安立出來的，它根本不是有自性、有自相。你自己的認知是有自性、有自相，應該是根識都可以看得到的佛菩薩，但是現在觀想的是完全靠內心分別心所安立出來的，所以，慢慢對自己所觀想安立出來面前的佛菩薩的信心會愈來愈小。與此相反的，如果你是有緣起，相互觀待的這種概念的一個人，也去觀想一個緣起、相互觀待之下想出的佛菩薩，你對他的信心會愈來愈強，然後一直會往上增長。 在修持密法當中，不管是什麼樣一個的密法儀軌，觀想本尊也好，觀想壇城也好，剛開始要唸的第一句就是：「一切法都成為性空，然後從性空當中生起本尊，從性空當中生起壇城、性空當中生起一切法。」要唸這一句，這是最基本的。修密不管是那一個儀軌，第一句一定會有這個。在密的修持當中，這些儀軌開始所講出來的「成為空性」它沒有說「成為什麼都沒有」，並沒有講這個意思，而是講「成為無自性的空性」，沒有自性的這種空性。有人到西藏的時候，有一次他們召集所有的西藏人，跟西藏的出家眾講：「你們一直在講三寶，一直在講神，還有非天、龍等，這些沒有的，都不存在的。」那時候，有個辯論師他比較聰明，馬上站起來說：「這是對的！我們佛教這些經論裡面，很久以前就是這樣講了，根本沒有承認什麼，因為，每一個儀軌的剛開始就講：『哦！一切成空、一切成空！』這意思就是一切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的意思，這不是你們新告訴我們，我們以前就是這樣承認！」那個人就對他看一看而已，沒話可講了。這裡剛開始所講的一切法成為空性，然後從性空當中生起上師、壇城、本尊、一切供養品，這都是要靠我們自己從緣起、相互觀待當中，然後現起這一些相，要這樣去修行。 自續以下一直都認為：「一切的因果法，它都是因為有因有緣，所以這一切都是有自性。」但是，應成透過種種的理由，然後安立：「因為是有因有緣，有靠因緣，這個法就不應是有自性呀！所以肯定它是相互依靠，因緣起而安立的。」透過這些理由一直強調的時候，自續以上的宣說宗義師們聽到這個，他們就非常的驚訝。這就是： 「由彼彼依緣 呀！這一句話意思就是：佛陀，您最究竟的講出了「是靠因緣，所以安立此法就不是有自性」，這樣的善說就是一種無比的、無上的善說，其他教誨當中根本沒有，所以這是非常稀有無上的一種善教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