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荒地有情天包同心耕耘慈心園

──訪石岡慈心農場邱家財師兄、高月霞師姐

編輯室

  他,原是浪跡天涯、飄泊海上的船員,有一天,和一位老朋友拿著獵槍,追趕兔兒時,來到一片大地,蔚藍的晴空下,顯得如此遼闊,雖然滿地荊棘,他的腦中靈光一現:「開墾它!我要在這兒落地生根。」

  她,原是農家姑娘,從小飽嚐農事辛酸,曾在小小心靈中暗自發願:「長大絕不嫁作農家婦。」於是她嫁給了船員,也學會了裁縫,一針一線為他人做衣裳,從此不用再看老天爺的臉色,不必風吹雨淋。

  誰料幾年之後,他看上了一塊地,想過安穩陸上生活;而她學了《廣論》響應日常師父的慈心事業,放下針線、荷鋤挑土,還是當了農家婦。他們勇敢迎向新生命,誓志恢復大地生機。

  他們就是邱家財、高月霞夫婦。

  石岡慈心農場有山有水,一眼望去滿眼綠意。桃李爭放的季節過去了,但是這兒出產的桃李香氣,至今仍令人垂涎三尺。潺潺流水聲,加上蟬鳴蛙叫,此處儼然人間仙境,許多參加過「體驗營」的同修一定印象深刻。

  農場主人邱師兄黝黑的臉龐中,透露的是莊稼漢的樸實,而高師姐開朗的笑談中,有著鄉下人特有的親切;他們厚實的雙手,都長著令人尊敬的老繭!
偶爾法人舉辦體驗營,農場才難得出現「人聲鼎沸」的景象,否則,平日此地,就只有邱家夫婦及另一位來協助的同修埋首田間,過的是「鋤荷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生活。

  日子的確寂寞,最困難的是內心仍有種種煩惱,境界不斷現前,幸好有師父當「靠山」,更有同行善友扶持,一關過完又一關,可喜的是「關關難過關關過」,風雨過後依舊是晴天。

  回憶幾年來開墾歲月,有苦有樂,夫婦倆胼手胝足,掌上的繭日積月累,從此不棄不離。時光倒流,邱師兄從民國六十二年談起……

 

無心插柳 荒地成了大福田

  那年邱師兄28歲,無意間發現了這塊河川地,原先想用來養老,所以經常利用跑船的空檔逐漸開墾。

  81年7月,高師姐進了廣論研討班,歡喜之餘,於次年12月也帶邱師兄進入,那時,邱師兄已離開海上生活,改行從事板模工作,閒暇時就到農場看看,種種水果。

  84年,常師父開始推廣慈心事業,那年的光復節,師父到嘉義朴子農場舉辦灑淨法會,高師姐跟著東勢同修一同參加,在場聽了師父開示,了解師父推廣有機無農藥,是為了光復大地的生機,並為推廣十善業的社會作基礎,當下她的內心便起了強大的希求心──「如果我也有一塊地供養師父,來作這樣的事業,不知有多好!」

  法會結束,返家後高師姐向邱師兄提起師父的理念,也說出自己的心願,但是說歸說,心中仍有許多不捨。回想過去22年來,花在那塊土地上的心血,點點滴滴加起來,不管是請怪手搬石頭、用鐵牛車運泥土整地,陸陸續續也花了好幾十萬元,就這樣供養出去,著實捨不得。當時內心一直在拉鋸戰。

  其實,在那之前曾有人要出高價收買這塊地,打算開設卡拉OK、闢魚池,讓人休閒釣魚,還有土雞城等等,高師姐知道商人用意,馬上回絕。
雖說賣了地,就有大筆金錢可以改善家庭生活,更能圓多年來買新屋的美夢,但是,那些人從事的是殺生之業,這種錢怎麼能賺?

  邱家夫婦後來仔細思惟,想到師父為利益眾生所作的種種,如果自己的地能發揮其中效益,就供養出去吧!

  後來,主持慈心事業的賴錫源居士,帶了幾位同修前來勘查,覺得此地風光明媚,很適合作農場教育推廣之用,「石岡慈心農場」就此誕生。


與煩惱鬥 挑戰習氣好疲憊

  高師姐笑著說:「本以為土地供養出去就沒事,反正師父會請專家處理,我們只要當當義工就好了。老實說,當時一家子的生計,還須靠邱師兄出去工作才行。沒想到,師父不僅要我們承擔農場工作,還要負責規劃,對怕麻煩的我而言,真是一大挑戰。」

  「初期,往往法人提示一個理念,我們就得做得半死;或者拿一個菜種子來,我們也種得昏天暗地。剛開始因為習氣使然,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想到『依止』就覺得很苦。」

  「煩惱來的時候,常常不禁想起以前的生活,雖然做裁縫也不輕鬆,但卻很自在,做累了隨時可以休息,自己能夠掌控時間。即使家境並不富有,日子過得很悠閒。」

  「開始承擔農場工作後,小時候的情景彷彿回到眼前,日曬雨淋又成家常便飯。不但沒有星期假日,自己體力、智慧又不足,大大小小的煩惱不斷冒出來。由於石岡是教育農場,每年要舉辦好幾次體驗營,不但硬體的設施要完成,體驗營之前的準備工作也很多,舉凡打掃、買菜等等,在在都須人手,可是義工難找,樣樣只得自己來,有時忙得心力交瘁,幾乎熬不下去。我曾發願不做農家婦,怎麼轉了20幾年,還是走回這條路,苦啊!」

  「幸好基隆的曾榮滿師兄適時加入,不僅工作有人分擔,更重要的是他的鼓勵,不斷幫我們提心力,逐漸啟發我們原先那種刻苦耐勞的心,最後勇敢地走下去。

  「可是好景不常,佛菩薩又出考題。首先是兒子突然從鳳山寺回來,本期待他能跟著師長好好學習,做個具相弟子,為正法住世盡一份心力,沒想到這個希望竟然破滅。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那時邱師兄也出了一些問題,我瀕臨崩潰邊緣,雖有同修前來關心,但往往勾起我的痛處,我將自己封閉,拒絕所有人的關懷。那時似乎瘋狂了,怨東怨西,好像世界上的人都對不起我似的,只有淚水陪伴我。」


法水盈入 未來充滿新希望

  「當我沈溺一段時間後,法人舉辦大專體驗營,擺在眼前的是一大堆工作,飯得做、菜得炒,場地也得整理,不撐不行呀!結果就在忙碌中,許多問題先擺一邊,不知不覺煩惱漸漸減少,也較聽得進去他人的勸慰,同行善友又幫我往前跨一步。」

  「記得那時如淨法師特別為我開示,法的內涵大約是:『人們遇到境界時,往往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但是學佛之後,不僅要承認自己有錯,更要去包容、原諒對方,雖然要做到這點很困難,但是如果做不到,往昔的業又如何能了結?』」

  「幸有法師指點,我的內心釋懷多了。加上南海寺見慈法師也帶著僧團前來,我趁機請益,得到不少受用,由於法水盈入,讓我從煩惱中慢慢跳出來。直到現在,雖然身體還是很疲憊,可是愈做愈歡喜,對未來也充滿希望。」

  許多參加體驗營的人認為,石岡農場美如人間仙境,可是身在其境的人怎麼想?高師姐坦言:「接下農場工作後,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不論寒暑,每天都得早起,家事粗略做過,就須出發,我又不會騎車,只得趕公車,公車又只能送我到路口,要再走上30分鐘才能到達農場,來回都是如此,有時運氣好,才可以搭到同修的便車。8點到達農場,做到12點,匆匆煮好午餐,吃飽了又得工作,非得日落西山才能回家。」

  「在農場工作,除了內心煩惱外,開墾過程中,也有許多技術上的難題。舉病蟲害為例,台北來的同修看到蝴蝶,都會說『好漂亮』,但是在我的眼中,牠們卻是大麻煩。因為牠們會產卵,變成好多好多蟲子,來害農作物!」

  「雖然也用鳳山寺的大悲水,加上糖液稀釋,灑在蟲兒身上,邊念六字大明咒,希望牠們能得三寶加持,畜生業報趕快結束。但是有時習性現起,雙手不知不覺就想捏下去,幸好常能馬上清醒,想到造下這個因,以後所感的果太可怕了,內心又是一番掙扎,最後還是放過牠們。」


吃得苦中苦 荒地成仙境

  「回溯到更早的辛苦,以現在我腳下所踏的枕木為例,它們遠從基隆運來,是鐵路局淘汰不用的,當初要運來時也吃番苦頭,卡車就陷在小路上,動彈不得,又適逢週日,臨時找不到「怪手」司機幫忙,直到半夜才找到人,順利將這批枕木卸下。枕木是用來做階梯的,舖底的大小石頭一定要挑得高低平衡,稍微不留神,全部得重來。工程建設時,各地同修前來協助,前後共計11天,由陳耀棋師兄(人稱小陳師兄)擔任總護持。枕木一根70公斤,台北女眾同修三人抬一根,男眾師兄兩人合力抬一根。他們抬枕木又搬石頭,體力發揮到極限。」

  枕木的故事是篳路籃縷草創期的插曲。要說苦,就得提提石頭的故事。高師姐指著農場說:「此地原是芒草一片,而且地勢低窪,許多同修前來幫忙除草,再運石頭墊高地勢。這裡是大甲溪河床地,石頭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要挖出再搬來,靠的是雙手,常常挖到手抽筋,神經發炎,痛啊!咬牙再撐。酷熱的太陽下,河床地一無遮蔭之處,汗水由額頭滑到眉毛,頭一低,滴入眼睛裡,一陣刺痛,有時來不及擦拭,緊接著汗水又趁虛滑入眼中。」

  「有時用手推車運石頭,技術不熟,地面又坎坷,隨時有傾覆的可能,推得提心吊膽。石頭一顆顆搬來,一寸寸墊高,心中欣喜萬分,苦痛隨著一分分減少。其實,現在說來輕鬆,回想當時,大夥怕曬傷,全身包得緊緊的,戴斗笠,包布巾,戴袖套,穿長褲,全副武裝。還有這裡的蟲兒也特別兇悍,曾有同修不小心碰到毛毛蟲,皮膚又痛、又辣、又紅、又腫,那種滋味不好受。」

  「兩年過去,多少風風雨雨也過去了。以前聽師父開示,不管聽了多少法,都無法受用,現在上廣論增上班,雖然沒有時間準備功課,但對其內涵反而較能了解,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資糧』吧!透過忙碌中,也較能體會他人的用心,並感念眾生的恩。」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石崗農場的美景是由淚水和汗水灌溉而成。邱師兄雖然較少發言,但是每當高師姐說到激動處,他會微笑支持。他們從過去的大小聲的爭吵中掙扎出來,到如今成了菩提眷屬,且是慈心事業的中堅份子,問他們目前心境,這對田莊夫妻只以一句話作結:「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