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細品慢嚐菜根香
這樣的菜，買回去能吃嗎？ 一時之間無法決定是把冷藏櫃關回去，轉身離開呢？還是不管能不能吃，先買下來再說。簡簡單單一件小事，卻急得額角冒汗。 如果是平時上市場，毫無疑問的，這麼難看的菜她根本不會去碰。就算沒戴眼鏡看不清楚，也一定先拿到手上仔細端詳，再理直氣壯的摔回去。說不定還要數落菜販一頓：「這菜已經被蟲吃空了，你還敢拿出來賣？」 雖然是虛擬的情境，居然也越想越生氣。 事實上，像這樣百孔千瘡的蟲蝕菜葉，「根本不可能」在普通的市場出現；更不要說包裝完整，煞有介事的陳列在高級冷藏櫃裡了！ 可是問題出在：這裡不是「普通」的市場商店，這裡是「誠信」商店。剛剛在研討班裡，還跟著大家信誓旦旦，要用感恩的心，善待得來不易的誠信蔬果；不應以貌取菜，要珍惜有機蔬果背後蘊涵的善心善意；這是護持法人事業，是十善業的基礎……。 怎麼辦呢？她環顧四周，半櫃子的蟲蝕菜，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挑選。那些平日放在菜架子上，光潤寶實的蔬菜呢？難道都被早一步下樓的同修捷足先登了？她拿眼角餘光四處張望，嗯，「有影」，大家手上的菜「好像」都比自己的強，至少看起來個個都買得歡喜滿意。不想還好，這樣一作意，心力越發像溜滑梯一般，一個勁兒往下滑，心底遺留下一個弧形的問號…… 大家都挑好看的，為什麼只有我該不計較外表？ 誠信商店，難道消費者就該無條件接受次級商品嗎？ 決定把菜放回去，不做傻瓜！可是，在離手的一剎那，心緒又是一轉。 我難道就這樣輕易的被境界打垮？不行！應該買下它，對境練心！ 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心，毅然買下了它。一路「隨喜」著自己，回到家裡。從塑膠袋裡抽出菜葉，去了根，洗淨泥土；當她看見破碎的菜葉顫抖在水龍頭下，內心又是一番嘀咕。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羸弱萎頓的小油菜！它豈只是千瘡百孔，說它「萬」瘡「億」孔也不為過！哪裡還有菜葉子？根本是一堆「菜網子」嘛！ 剛剛才堅定起來的心念，又從滿佈的「網眼」中漏得一乾二淨。 煩躁地拾起裝菜的塑膠袋，水龍頭上隨意沖了沖，把菜塞了回去；無意間瞥見袋上印著「三峽德×農場出品，基金會輔導……」的字眼。正在煩惱上，也懶得管它是什麼農場出品，索性丟進冰箱，今天不吃了。明天再想辦法解決吧！ 事情很巧，第二天剛好她參加的「福智之聲」採訪組義工要採訪有機農場，很早就安排好的，便還是照計畫去了。一上車，聽說第一站叫做「三峽德興農場」，聯想起那包有機小油菜，心想該不會這麼巧？她眉頭都皺了。 這個下著雨的夏日早晨，一路上倒還清朗涼爽，抵達農場，第一眼印象卻不特別怡人。農場在馬路邊，四周環繞著各式各樣的加工廠，環境有些雜亂。農場主人蘇興李師兄正在把剛運送到的鋸木屑堆到堆肥場，她四處走走看看。看見農場僱請來包裝蔬菜的小姐正在一邊挑選，一邊熟練的包裝。從包裝袋上，她首先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小油菜真是這裡出產的！」但是，奇怪的是，當她看到那些因外貌不良而被淘汰的蔬菜，心中不但不覺嫌惡，反而產生了疼惜的感覺。 是因為立場不一樣，心態也隨著轉了嗎？ 主人顯然沒有察覺她的心緒，在細雨霏霏中，他頭頂特大號斗笠，開始侃侃而談從事有機栽培兩年來的甘苦。 蘇師兄中等身材，樸實誠懇的態度裡透出一種儒雅的氣質。農場是蘇家自有土地，他原本隨著父親從事營建事業。受了日常師父的感召，決定改當有機農夫，便邀請了家中長工鄭先生，做為工作夥伴。鄭先生自少年時即到蘇家工作，直到娶妻生子；和蘇師兄一直情逾手足。他們兩人胼手胝足，成敗得失都拋諸腦後，只想把一塊原本為了營建目標投資的土地，耕耘成有機良田。 過程中有很多失敗的經驗，投入的資本也尚未回收。可是他們只是一直的做下去。 她聽著聽著，視線超越了眼前的景觀，隨著半空中飛舞的白鷺鸞翩飛起來。這才發現：向遠看，農場的三面都環山。此時此刻，無心出岫的山嵐，正遊走在山腰上，瀟灑又自在。 蘇師兄邊走邊談，來到相鄰兩畦某芋頭田中間的田埂。 「為了深入體驗有機栽種的過程，我們特地做了實驗。大家看到我右手邊的這一區，是用有機肥種的芋頭，左手邊這一區，則用一般化學肥料，當作對照組。」隨著蘇師兄的手勢望向田裡，疑惑登時爬滿了她的臉龐。 呈現在眼前的景象，和預期中的恰好相反。原以為有機肥種出的植物會更加健康壯碩，可是眼前見到的卻是：化肥芋頭比有機芋頭平均整整高出了一個人頭！ 「是不是有機肥這一區種得比較晚？」有人問。 「喔，不是，兩畦是一起種下的，等到下個禮拜都該採收了。」蘇師兄說。 「有機芋頭長得這麼矮，不能等它們再長大一點嗎？」又有人問。 「再等也沒有用的……」蘇師兄仔細解釋。 原來，芋頭一種下去，會拼命的吸收養份，向上抽高。等長到差不多一個人的高度時，根部才開始準備結芋頭。這時候，先前葉部製造、儲存的營養，都會運送到根部來，結成芋頭。植株在這個過程中會逐漸縮矮下來。 「所以，只要看到它們縮矮，就知道快是採收的時候了。即使芋頭不理想，也只有接受。」 她呆呆望著這兩片芋頭田，眼睛一陣潮熱。 真像一群孕育孩子的母親，為了孩兒長大，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孩子，任憑自己變矮、變瘦，卻無怨無悔。 這時候，蘇師兄伸手入淤泥，從兩邊的田裡，各掘起一棵芋頭。 左邊掘出的是化肥芋頭，不小心被攔腰砍斷了，剩下的一半，差不多成人拳頭般大小。 右邊的有機芋頭呢？她迫不及待往根部看。黑褐色的芋皮裡面，幾乎沒有膨大隆起。蘇師兄用手指挖一挖，才發現已經爛空了。 「這一棵爛了，我們看另外一棵。」蘇師兄又挖起一棵。 新挖起的這一粒，看起健康多了。但是，芋頭還是小得可憐，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另外一個品種？本來，這個品種是煮火鍋用的花芋，應該是很大的。 「蘇師兄，你的實驗是不是證實芋頭不適合有機栽培呢？」她一則心疼，一則疑惑。 「喔，不是的。我認為是自己的經驗不夠，地力也還沒有完全恢復。大家看到的成果，比起第一年來，已經進步了很多了。第一年，整片芋頭田完全沒有收成。 明年我們打算只種有機的。經過兩年的摸索，地力已經改善，而且也更懂得訣竅；我們有信心會更好。」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這些雨點下微微顫動著的有機芋葉。 原來，你們經過這麼長久的奮鬥，才得到今天的成果。我竟然不知道這是得來不易的！ 手上的感覺溫溫厚厚，像撫摸一床毛毯。心裡泛起的影像，卻是家中冰箱裡那一包被自己打入冷宮的小油菜。 「你要懂得珍惜，懂得感恩啊！」她對自己說。 回到台北的家，已是向晚時分。等到先生、孩子陸續進門，她起了油鍋，把切好的油菜輕輕放下，用一顆感恩的心細細炒勻。菜葉一遇熱，面積縮小，蟲眼也看不出來了；襯在白色瓷碟上，顯得鮮亮翠綠！端上飯桌，沒一會兒功夫已經盤底朝天。 「媽，這是什麼菜，怎麼這麼好吃？」女兒問道。 「真是好吃，又鮮又嫩，只可惜太少了點，我都不敢下筷子。」先生跟著說。 「這是用愛心種出來的有機蔬菜，得來很不容易；要細細的品、慢慢的嚼……」她說著說著，竟然哽咽了。
在場師兄姐，不禁會心一笑，原來猜測此鼠輩可能誤食毒鼠藥（因為近來各鄰近的農場使用毒藥泛濫）而無法移動身子，或「IQ」有問題，否則怎會為一大群人圍觀仍不為所動呢？按常理推論，牠很可能是驚慌失措，唯恐逃之不及，怎會牠是安步當車，若無其事呢？視其走路相狀，亦看不出有病徵的模樣，不禁讓人懷疑難道是「慈心農場」果真感動大地萬物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