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大地》

體諒與敬佩

慧　璟

前言：

　　為了讓小孩有多一點的活動空間，並且有機會親近大自然，以彌補住在都市的缺點──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特地於今年在士林市民農地租了一小塊菜園，每星期帶小孩去光顧一次。

　　幾個月下來，孩子倒沒有「四體勤了，五穀也分了」，倒是我從中學到許多。

　　「老天爺，我要告狀！」

　　「告誰的狀？」

　　「告雨水沖掉了我播的菜籽。」

　　「雨水呢？」

　　「雨水被太陽曬乾了！」

　　「太陽呢？」

　　「太陽被雲遮住了！」

　　「雲呢？」
　　
　　「雲被風吹走了！」

　　「風呢？」

　　「風停了！」

　　「那你還要告誰的狀？」

　　「……」

　　這故事改編自一本童書，原本是告「老鼠偷吃我的糖」（書名），到最後卻追溯無源，控訴無門。我從中改一改，覺得很可以形容我對天氣的無奈。　

　　本來從春節以來連月的霉雨，已使我租的菜園幾近荒蕪。前些天趁著幾天天晴的空檔，便趕快去菜園播下今年第一次的菜籽。接下來便是計劃耕耘、收成。沒想到當天早上播的種，到晚上便下起傾盆豪雨，而且力道不減的連續三天。　

　　以前沒菜園時，對天氣的變化並沒那麼敏感，尤其是下雨。「下雨」於我頂多是「不方便」、「好睡覺」的印象：下雨時坐車、走在街上都不方便；下雨時躲在被窩睡覺最舒服。租了菜園以後，「雨」這東西卻時時揪住我的心。偏偏今年的雨水又是特別「狠」，不止連綿不斷，而且來勢洶洶。在辦公室工作時，三不五時會忍不住看著窗外的大雨發起愁來，想起才播下的種子，一定被雨淹死了，或沖走了。心裡是陣陣的歎息，隱隱的心疼。歎息那些還未綻放就夭折的生命；心疼自己花的心力付諸流水。（誰說「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太難了吧！）

　　一串串心情起伏糾結，使我體會到，原來農夫的辛苦何止於「汗滴禾下土」的勞力付出而已，他們從事耕耘，有太多無法掌控的因素：雨不夠與太多，陽光不足與太過；種種決定成果的因緣，比從事其它的行業是多太多，風險是大太多了。即使農業經過了幾十萬年的發展，任憑科技有多昌明，卻怎樣也改不了對天氣的掌控，農夫似乎逃不過「看天吃飯」的天則，真是無語問蒼天了。

　　因著這一點，我竟能體諒農夫灑農藥、施化肥的一番心境。這一切也只為了那卑微的心願：「我的努力要有收穫」而已，哪個人不是如此呢？而這小小的、最原始的心願，卻常被太多自己無以掌控的因素所折損。

　　更敬佩那些大地勇士──有機農夫，能夠在千變萬化的無常因緣打擊下，一次又一次的從蟲害、天災中站起來。　

　　有一次記者訪問一位甫從山難生還的登山迷。記者問他還要不要爬山，他說當然要。問為什麼？他回答：「因為山在那裡！」　

　　我知道，等天氣好轉，無奈歸無奈，農夫們又會招架不住大地的呼喚。芳香的泥土，晴朗的陽光，又將挑起農夫的希望，為大地種下生機，布置生氣，只因「土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