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翻滾 金錢不縈於心

善行班 德永


  一談起「債權人」的滋味,德永師兄有好多人生故事要分享。一生腳踏實地,從白手起家到專櫃老闆,平日生活儉樸,不大應酬,不料竟成了數千萬元的債主。他是怎麼對待這些欠錢的人?怎麼學「放下」的?

  聽到十二個人欠我數千萬元,看我還活得這麼坦然自在,你可別以為我是含金湯匙出生或家財萬貫的老闆。我目前的事業可也是胼手胝足,數十年點滴累積的成果。然而生性好管閒事,從年輕時每次看人有困難就想幫忙,明知自己不可能幫得了每一個人,明知以對方情況,錢借出去便回不來,還是掏腰包;甚至負債者再開口,心軟照借不誤。

相信他人反落圈套 著手蒐證忿難平

  三年多前同一百貨公司擺專櫃的徐老闆邀我合資擴張鐘錶門市部;我的朋友對我頗具信心,也拿了五百萬想湊一股。洽談中我覺得徐老闆帳目不清,合資案作罷。但經不起她再三懇求,把準備投資的錢借她開張新店。之後她常藉口週轉或急用調借現金,從有借有還到積欠不還,債額高達二千三百萬。雖有警覺心,介入她的門市業務報告,但她買通職員做假報表,我仍未看出蹊蹺。

  直到有一次,她哭訴母親病死,醫藥費、喪葬費毫無著落,我夫妻心軟,又借她八十五萬,她的公司職員看得過意不去,告知內情,始知落入圈套。在著手蒐證那一陣子,真像廣論中所寫的「忿火能壞妙容色,雖飾莊嚴亦無美;縱臥安樂諸臥具,忿箭刺心而受苦。」但這份煎熬到她真正跳票倒閉時,反而沈寂下來─認栽了。

家有賢妻分析業果 看清真相不怨人

  幸好內人從頭到尾都知道內情,反而很平靜、很明理地安慰我:「或許是前世欠她的,不然她幹嘛找你借,不找別人。幸好這些錢暫時不影響我們的事業或生活,就當布施了吧!」至於朋友透過我借的五百萬,內人也同意我負起道義責任,替徐老闆還了。而徐老闆居然在這節骨眼還到我家借錢。我給她二萬塊的生活費,勸她老實做正當生意,不要再騙別人或再來哭訴,我已握有充足證據,可以告她詐欺,如此才擺脫她的糾纏。

  現在想來,或許要感謝徐老闆。她讓我看清自己欠缺智慧,但也因此看透錢堆裡翻滾的人情與虛假。她讓我認識內人的明理寬容,開始好奇:是什麼力量讓她成為這樣的賢內助?答案是:受廣論數年的薰習。於是我每週乖乖地順她的意到研討班裡尋寶,找到了寂靜煩惱的一帖妙藥──深信業果。

  張先生是個時運不濟的負債者。他是個勤懇的貿易商,我偶而向他買貨。四年前他被倒帳,週轉不靈,我借九百多萬元幫他押匯。他苦撐一年餘,我原可在進貨時扣錢抵債,但不忍雪上加霜。後來倒閉時我也沒申請查封,只打電話安慰他說:「尾款三百五十萬以後慢慢再算好了。」三年一晃,他音訊渺茫,只聽說他被債主痛毆一頓,十分潦倒。我拿了十件新衣,要他小舅子帶給他,並祝他早日重整旗鼓。

體認施比受更有福 助人自有天助

  今年一月他突然要了我的戶頭號碼,每個月都從工資中撥了五千元匯入戶頭。內人打趣地說:「每個月五千元,六十年後才還完,所以你有活到一百一十歲的福氣了。每個欠你錢的人都像他一樣,還你一點,你就不用工作,可以全心在法人當義工了!」和他的苦比起來,我好感謝自己有能力做點布施。

  林先生是我高中同學,也是個欠債還情做得最令人感動的商場朋友。他原本在奈及利亞有大宗貿易,十幾年前該地政變,十幾個貨櫃被搶,負債六千多萬。他躲到國外,重起爐灶。可是其他債主知道我曾幫他週轉,是他熟識的人,所以找流氓向我要債。我聽不懂黑道行話,只坐下來和他們慢慢談,剖析冤有頭,債有主,答應幫他們解決。當場有另一朋友在送客後直呼好險,我才知道傻傻地又過了一關。

  林先生東山再起後不但全數還清,還熱心公益,每個月濟助貧病的錢不下三十萬。朋友有難時互相扶持,本屬人情義理,但他記住這份情,轉而回饋給更多人,實在令人讚歎!他的例子使我更樂於伸出援手。

後記:

  雖然自己事業一路平順,但商場起伏看多了,讀到《廣論》中談人生無常,數數高下過患,實在感受深刻。這些欠債的人,為惑業苦逼,實在可憐。而我由於他們的助緣,讀起《廣論》心有戚戚焉,還是要感謝他們。至於欠的錢,或許是我前世欠錢該還,或許是他們給我布施的機會,反正生活無虞匱乏,那些錢,記在牆上好了!何勞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