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不可思議
　　　　　　　　 ──澎湖慈心農場

高雄採訪組


　　澎湖，給人的印象是夏季的碧海藍天、燠熱高溫；冬季的飛砂走石、陣陣風暴；全年是乾旱缺水、草木難生。像這樣惡劣的地理環境與天候，農產通常是花生、甘藷、瓜類等耐旱作物，想要種植蔬菜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在馬公市郊一塊農地上，卻奇蹟般地出現一大片綠油油的有機菜苗，青翠欲滴，甚是可愛。　

　　在這綠意盎然的一甲多的土地上，滴下鹹鹹汗水的農場主人與他的妻子，不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而是已達耳順之年的老夫妻。像這樣的年齡，想在先天不良的環境下幹粗活，向「不可能」挑戰，親友都苦口婆心地勸誡：「我看你們兩個實在想不開，在澎湖是種不起來的 ，而且，那麼多歲了，這不是運動耶！是會操死人的！」他們只是一笑置之。　

　　兩年後的今天，大家發現這塊鹹土地灌溉出鮮綠的有機蔬菜了，驚喜、讚歎之餘，他們娓娓道出這一段不可思議的往事。

　　他，大家叫他柯爸爸，打從十多歲起就漂泊江海，過著與魚群為伍、與浪濤奮戰的討海日子。她，每天提心吊膽地望著他張帆出海，含辛茹苦地撫養兒女長大。在驚濤駭浪中，他們熬過了四十多個寒暑，淬煉出柯爸勇猛剛強的處世態度。有一次，魚鉤從腳底穿透腳掌，他咬緊牙、磨利刀，毫不遲疑地割開腳肉、取鉤，淌著血獨自開船回家。為了維持家計，任憑陰風怒號、巨浪滔天，他仍不顧一切地駕船出海。
　
　　或許，由於這樣的性格，當老船長將生命之舵轉向時，也一樣地不怕艱難、勇往直前。　

　　民國八十四年的暑假，在兒女孝心的勸請下，柯家兩老終於答應參加在高雄瑞祥高中舉辦的「佛化家庭」活動，孩子們期待菩提種子能在雙親心中落地生根。當時，信仰基督二十年，自稱「鐵齒」的柯爸笑著說：「別傻了！老種子，怎麼發芽？」　

　　耳聞觀音淚滿襟　

　　想不到，在第一節課裡，僅耳聞觀音聖號，即淚沾衣襟，相續起多生多劫積累的點滴善根。自此，柯家二老風塵僕僕、不嫌路遙地搭乘澎湖─高雄的班機，到學苑參加每月一次的長青班。　

𤪦𤪦上了五次長青班的課後，柯爸心忖：「我現在一邊向善，卻還一邊殺生，好像不對哦！」八次課後，心生慈悲，發下大願：「不再和一切眾生結未來世的冤仇，要斷，就要斷草除根。」於是，毅然決定茹素。　

　　一向身體硬朗的柯爸，不知道威脅生命的一團陰影正悄悄地逼近……，在衛生所舉辦的老人健康檢查中顯示疑似肺癌，經轉榮總再次複檢，診斷若非肺癌，亦可能為肺結核。慌亂的心，夾雜悔意，茫茫人海，何處是依靠？幸好，學習了佛法，子女載著雙親火速趕往鳳山寺，常師父語重心長地開示：「殺業現前，要有虔誠懺悔的心，這些摩尼丸你帶回去，能治好你的病，但也不一定，多懺悔，並回向一切眾生。」

　　聽聞師父的話，柯爸對這輩子四十多年的殺業徹徹底底地悔悟了，他體會到對眾生的傷害最終都將回到自己身上。他，一條硬漢，跪倒師前，痛哭失聲、聲淚俱下地猛利懺悔，斬釘截鐵地發願放棄賴以為生的討海生活。從前愚癡，指引生命方向的是海洋中的燈塔，而今終於明白三寶才是究竟的歸依處。至此，一切的舊業劃下了休止符。就在一個個討海友伴錯愕的眼神下，一場與昆蟲為友、和大地共存的務農生涯，於焉展開。　

　　生命轉彎多考驗　

　　生命的轉彎處，橫亙著重重的困難，每向前一步，就是一個考驗。首先，年雨量約一千公厘的澎湖，是台灣雨量最稀少的地區，如何供應植物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一直是長久以來的大問題。每逢夏季，水源供不應求，從台灣運輸入境的自來水宛如甘露，更顯得珍貴稀有。柯家方圓十公頃的土地內已有人挖了十三口井，卻不見任何水源，而曾經出水的井也漸漸面臨枯竭的命運，如何在一甲多的耕地上尋找直徑一點二米的方圓開挖下去，這就是個大賭注，更遑論水源的多寡、長久性。就在這一切無法預測的風險下，鄰人好心兼帶嘲諷式地勸道：「別憨了，扛土填海，白費工、白費錢，這兒地勢又高，保證挖不到水。」然而藉由倚靠三寶的信心，他倆說：「為了從事善法事業，我們根本不去想有沒有水的問題，只是覺得挖下去，就有一個寄託、一個希望在這裡。」　

　　怪手一米一米地開始往下挖，日子也一天一天地過去，井愈挖愈深，仍不見水的跡象。怪手司機眼見希望渺茫，想要停工。柯媽央求他無論如何再挖下去看看。司機被他們的信心和誠意所感動，再度上陣，十米、十一米……，柯爸柯媽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心中不斷默禱祈求：「祈求三寶加被，讓善法事業可以順利推廣，也讓當地的居民因此增長對佛法的信心！」　

　　誠心感天湧清泉　

　　諸佛菩薩似乎聽到了這對善男子、善女人的祈求，在怪手伸入十三米深的土層時，清澈的水源湧出，工人興奮地大喊：「出水了！出水了！」是誠心感動天吧！在一片乾旱的土地上，終於掘出了井水。如此一來，鄰里不得不服氣地說：「水脈是跟著人走的。」　

　　雖然，水源不再匱乏，但柯爸、柯媽卻不浪費每日的家庭廢水，洗滌後的水拿來澆菜多好啊！惜福愛物的精神在他倆身上表露無遺。雖然對自己節儉，但對待他人卻是一點也不吝嗇，任誰來取用井水，都歡喜給予，從不擔心井水乾涸。因此，這口井在當地好似成為一口「大家的井」，每日供應柯爸汲水灌溉一甲多的耕地及鄰里取用後，即見井底，但次日前往，水深依舊，絲毫不減，逢到旱季也一樣如此，真是名副其實的「湧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藉著井水搭建起人與人間互助、互信的橋樑。　

　　澎湖的冬季，東北季風強勁，每當季風來襲，天昏地暗，門窗價響，連行走都有困難。強風颳走了表土，帶走了有機質，並加速了植物的蒸散作用，使葉內水分短缺。全年暴風日數約一三八天的澎湖，務農者需以擋土牆、防風網、防風林等種種設施阻隔風力，避免作物、土壤直接遭到強風的肆虐。
　
　　靈感一閃解難題　

　　柯家一甲多的土地上要圍上防風網，光是購買網子、竹子的經費就相當可觀。一日，兩老忙完農事，踩著夕陽回家，仍心心念念防風網的建材。突來的靈感在柯媽心頭一閃，決定往家的反方向走去。剎見一個日據時代「三層樓」深的彈坑裡，發現縣府工程用剩的網子，交錯雜亂地丟棄於此。她內心顫動：「務農的人那麼多，人人都需要網子，卻偏偏被我們撿到，真的是佛菩薩的護佑。」如此一來，內心更堅定以三寶為明燈。　

　　他倆，有忙不完的農事，清晨一早就出門，因為早晨是體力最佳的時刻，一人順著斜坡滑落坑底，一人在坑頂么喝，耗費三個月時間，前張後推地拖走了這一叢網。不過，網子破損多，並不是撿回就可用，他們以箝子剪開重重環繞的網結，再一針一線地縫補破網，然後 ，一步一腳印地搭架起周邊約「一千米」的防風網。而竹子呢？恰巧鄰人拆除舊竹屋，正愁大批廢竹不知丟棄何處，便歡喜地送給他們。柯爸心有所感地說：「只要內心堅持做善法事業，雖無雄厚資金，助緣一波一波地蜂擁而至，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慈心列車注心血

　　強風的洗禮，長年的高溫，加上四面環海，海洋中的鹽分藉著高溫、強風的效應使土地的鹽分不斷堆積，土壤發育難臻健全。為善養地力，在澎湖農改場上班的大兒子也加入了「慈心列車」，與柯爸自製有機堆肥。有機堆肥材料從何來？由於鄰里皆知他們經營有機農場，因此，農會撿剩的菜葉，畜牧所的馬糞、牛糞、鹿糞等等及一位好友批發蝦仁的蝦殼，統統免費贊助，加上海島上特產的魚骨、家庭的廚餘，這塊貧脊的土地，就這麼漸漸地活了起來。　

　　一排一排的隴畝和六間的玻璃溫室，是兩位老人家的希望。他們胼手胝足地耕耘散於各處的三塊農地，最遠的一塊農地在西嶼，不會開車的他們，光騎機車來回就須耗費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為應學苑所需，凌晨三、四點下田採收蔬菜是常有的事，而拔不完的雜草和抓不完的蟲，也常令柯爸柯媽傷腦筋。　

　　爽朗硬漢有深願　

　　去年，線蟲危害，大批洋香瓜毀於一旦，一切努力付諸流水。一般人面對這樣的挫折，不免會感歎揪心。但是因為有佛法、有師長的教導，柯爸看待一切很淡然：「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我的就不是我的。」六十多歲的兩老，耕作一甲多的土地，是否感到疲憊勞苦？柯爸爽朗地笑說：「我們覺得很快樂、很自然，每當忙完農事回家，洗個澡後一身清爽，心中覺得很滿足、很踏實，不覺得自己是個老人，反倒像個年輕人，真的！」　

　　棄漁從農，那艘價值十來萬的漁船，有人想買，他不想賣，深恐他人再造惡業，任憑它停泊岸邊、風蝕浪擊。望著那漁船，柯爸在心底深處有個想法：以前拿它來殺生，未來盼能乘它出海，迎著風，釋放無量無邊的如母有情。　　　　　　　　

後記：

　　談起癌症，人人變色，得癌症而不遍尋名醫良藥實非常人所為，然而柯爸拒絕了院方的勸請。他說：「我要靠佛法。」他看的才是名醫──佛、師長；他吃的才是良藥──法、業果；他做的真的是善事──不殺生的有機農業。由於對症下藥，癌細胞主動出走，不可思議地，他重獲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