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雙生


  豫章有雙生者,其母坐蓐時,駢肩而下,遂莫分孰兄孰弟。相貌笑啼如一,父母亦莫能辨。及能言,因各命名以別之。

  至就塾,穎悟文墨又如一。甫弱冠,同補博士弟子。覆試日,主司亦訝其莫辨,逐分之以庠。笑謂之曰:「庠者,序也。府庠為兄,縣庠為弟。」嗣後遂定某兄某弟。暨完娶,父母恐二媳莫辨,命各以衣履別之。踰年又同月生子,再試又同時補餼。里人咸曰:「命同相同,宜其事事同矣!」

  至三十一歲,又同取科舉,赴省試。寓鄰有麗婦少孀者,私挑其兄。兄正色拒之;恐復挑其弟,乃以婦情語弟,復戒之曰:「爾我貌同,既挑我,必復挑爾。爾慎毋惑,作損德事。」弟面是之,後竟與婦通焉。

  婦初不知其為兄弟二人也。彼此情稔,因與婦矢曰:「我得中,必娶爾。」及榜放,兄入彀,弟被黜。

  復誑婦曰:「我今雖中,行赴春闈,待發甲娶爾,尤榮貴。」且以乏資斧為言。婦因以所積盡付之。明春,兄又發甲。婦又以為所私者聯捷,朝夕望其迎娶;而杳不通問,鬱鬱成疾。陰以書貽,遂殂矣!

  所貽書竟達兄手,兄驚詰弟,弟不能諱。次年,弟有愛子,即與兄同舉者,暴殤。痛哭不已,雙目頓盲,未幾亦殂。其兄享福祿,多子孫,稱全祉焉。《德育古鑑》


譯文:

  豫章這地方有一對雙胞胎,他們的母親生產時,兄弟倆肩並肩一起產下,於是無法分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他們的長相、笑聲、哭聲都一樣,父母也分不清楚。等到會講話時,於是幫他們取了名字,以名字來分別。

  到了上私塾讀書時,兩人聰明和文筆都一樣。剛滿二十歲,兩個又同時補為博士弟子,可以到官學讀書。複試那天主考官也無法分辨,就以他們就讀的學校來分別,主考官笑著對他們說:「庠就是序(庠和序都是古代學校的名稱,周代叫庠,商代叫序,這裡是說以學校來分別長幼的次序),到府學讀書的當哥哥,到縣學讀書的當弟弟。」以後就定出了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等到他們娶妻以後,父母恐怕兩個媳婦辨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就教他們以丈夫所穿的衣服、鞋子來分別。過了一年又在同一個月生孩子,兄弟倆又同時通過考核考試,可以得到國家發給的米糧,於是鄉里的人都說:「命運相同、長相相同,應該事事相同了。」

  到了三十一歲,又同時考科考去參加「省試」考試。寄住在鄰居家的有一個剛守寡的美麗少婦,私下挑逗哥哥,哥哥義正詞嚴地拒絕她,他怕寡婦會去挑逗弟弟,就把這個情形告訴弟弟,又告誡他說:「你和我相貌相同,既然逃逗我,一定也會挑逗你,你要小心不要被迷惑,而做出損害德行的事。」弟弟表面說好,背後竟然和她私通。

  寡婦起初並不知道他們是兄弟,還以為是同一人。之後兩人感情深厚,於是弟弟就對寡婦發誓說:「我考中了,一定娶你。」等到放榜,哥哥考中了,弟弟落榜。弟弟又欺騙寡婦說:「我現在雖然考中了,但還要參加春天的考試(即進士考試),等我考上了進士再來娶你,那時更加榮華富貴。」而且又告訴她缺乏旅費,寡婦於是把全部積蓄交給他。第二年春天,哥哥又考中了進士,寡婦又以為她所私通的情人連續金榜題名,盼望他快來迎娶,但是卻一直沒有音訊,因而鬱鬱寡歡染成重病,暗中留下一封信就死了。

  寡婦留下的信竟送達哥哥的手中,哥哥很驚訝的責問弟弟,弟弟無法隱瞞,只得據實以告。第二年,弟弟有一個愛子,就是和哥哥的小孩同時出生的那個,突然病死,弟弟痛哭不止,以致雙眼突然失明,沒多久也死了。而哥哥享受福祿,多子多孫,稱得上保有全部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