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增上八班 王貴美

見老父帶病田中忙

  父親節那天,先去拜訪三芝有機農場,再回苗栗老家探望父母,好久沒陪他們聊聊了。父親長年搬運重物,家中農事也自己獨力承擔,臂膀酸痛已有好幾個月。晚上為他敷藥按摩時,想到三十幾年來,就是這雙手扛起這個家,好不容易可以暫緩一口氣時,老病就來折磨,忍不住暗中唏噓。
 
  隔天一早,騎著腳踏車在鄉間小路兜風,享受沁涼無比的清新空氣,回家時,父親已到田裡工作。不一會,豔陽高照,母親提醒我送帽子去給父親,我覺得慚愧,只顧自己享受,沒替父親考慮。到田邊時,看到父親把肥料桶懸在胸前,像母親把孩子摟在懷中似的,另一隻手均勻地把肥料撒向一排排的秧苗。他整件汗衫貼在身上,濕得可以擰出水來;腳陷在爛泥裡,一步步都急不來。我蹲著等他回到田埂這邊,只這幾分鐘,烈陽刺得我混身難受。生平第一次仔細地凝視父親的背影─淚光模糊了其他影像,卻無法模糊那被生活擔子壓彎了的背影,那被烈陽烤成赤褐色的肌膚。看著田裡的一步一腳印,我好想衝下田去,接過他的化肥桶、接過他的工作和他的酸痛!

想當初急著改變他

  淚影中浮現過去為了理念不同而和他爭執的畫面。我投身於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宣導農藥化肥的禍害和有機耕作的理念。不知不覺地,對一般用農藥、化肥的農夫起了排斥心;非理作意之下,破壞大地的罪名也加諸他們身上。父親偏偏覺得我是理論派的,行不通的。這一年多來,我帶他參觀有機農場,和幾個轉型成功的農友談談,他態度是緩和多了,對我帶回去的有機無農藥蔬果也會珍惜地和親友分享。可是他還是用化肥─畢竟比較省事。

淚水中懺悔生善心


  是這些化肥,混著他的血汗與青春,使這塊地有收成,把我們拉拔長大,讓我們受教育,讓我有機會學習慈心的理念。他撒出去的每一把化肥,都有為我撒的一部分。造成環境惡化的共業,我也有一分!為何我只執持化肥的禍害,而看不到父親的付出及一般農夫的辛勞?此時除了對父親的感恩與懺悔,我對那些仍在使用化肥和農藥的農夫感恩心也自然而生。相對地,我對他們的辛勞、無奈與無知,有更多的了解與包容。

  拭去淚水,突然好奇我的心情為何有這種轉變。細思之下,才看到「善行日記」的巧妙。天天不斷地提善念、做省思,我才能察覺自己以法鏡照人。如果我沒看到自己用知見去損惱父親,就無法深刻體會他的苦和辛勞,便不可能放下對一般農夫「毒害大地」的指控,轉而用憐憫、諒解的心情來等待他們的改變。師父的法,真讓我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