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商鞅

慧華　整理

　　有位「賽商鞅」，不想張揚自己的名氏籍貫，是個考入官學的老儒生，帶著全家大小住在京師。他天性刻薄，凡是有善人善事，必定要吹毛求疵，表示自己精明幹練，因此得到賽商鞅之名。

　　錢敦堂先生掌修國史，過世時學生為他張羅喪葬事宜，並且救濟他的妻兒，事事都照料妥當。賽商鞅便說：「世上絕沒有這樣的好人，他是想博取古德風範的名聲，好讓居要位者注意到，以便攀附權位，謀得名利。」

　　有個貧民的母親死在路邊，貧民跪在一旁乞錢買棺木，他形容枯槁，聲音酸楚，行人都心生不忍，紛紛投錢相助。賽商鞅就說：「這是指屍斂財，這個屍體未必是他的母親。別人好騙，但可騙不了我。」

　　賽商鞅路過一處貞節牌坊，他抬頭看看，笑笑說：「這人家生活富貴，僕從無數，豈會缺少相匹配的帥哥？這件事須仔細查核，我不敢隨便說是或不是。」

　　賽商鞅平生的行事或論調皆如此類，大家都怕他、迴避他，沒有人敢請他來教孩子讀書，最後是困頓而亡。他死後，妻子兒女流散，處境不堪。有人在酒席上見一歌妓的舉止有士者之風，驚訝於她不像倚門賣笑的人，一問之下，原來是賽商鞅的女兒，真令人感到悲哀。

　　我的父親說：「這位老先生一生也沒什麼大過錯，只是一定要凸顯自己的見識高人一等，所以不知不覺中走到這般田地，我們怎能不好好警惕呢？」　

　　　　　　　（摘譯自紀文達公筆記）

　　後記：　

　　精明的人，有時的確能見人所不能見，但往往失之刻薄，而且習於「人必險惡、事必有詐」的角度鑽去，不易聞善則喜，也不願與人為善，凡是他所在之處，似乎都成了黑暗世界。

　　文中的賽商鞅，並沒去做大壞事，也未必有意讓世界變黑暗，只是為了保護和拉抬自我，不斷找機會彰顯自己的超人見識，用「我好你不好」的心態，將所見的一切人事都矮化、醜化了，渾然不知「我好你也好」的可能性。久而久之，當然沒人想和他來往，因為在他面前，彷彿受審似的，而且很快就被打入壞人的行列。賽商鞅並未察覺有何不妥，或許還為自己果真高人一等而沾沾自喜呢。最後善緣斷盡，困頓而亡，妻兒流落，除了可悲，又有何可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