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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孝女 台北 雨語 雨語自認是個孝順的女兒，可是就在一次和父親的對話中，她驚訝發現，父親對孩子們充滿了不悅，為什麼？雨語痛心地問，但是父親閉口不說。 該做的也都做了，為何仍無法博得父親歡心？經過一番省思，她終於找到答案，發現自己果真是個「不孝女」。 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我的父母親，我永遠把他們擺在第一位。甚至在結婚之初，我即和先生表白過，如果有天我必須要在他和父母之間做選擇，對不起，我會選擇我的父母！我自認，我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父親中風臥病床 父親往生前中風五次，前後長達數年。有陣子，我們兄弟姐妹五人（另有一人在美）輪流排夜班照顧父親，白天則由母親為主、我和姐姐為輔。但母親年事已高，身體也不是很好，我們很擔心她撐不住；而中風的病人多半日夜顛倒，晚上不睡，頻頻起床活動，兄姐白天都有家庭要照顧，又要上班，晚上再照顧躁動不安的父親，時日一久，體力也不堪負荷，於是，我們請了一位菲傭。 菲傭被母親調教的不錯，父親又聽得懂英語（但他很少開口），所以，我們很放心地將照顧父親的責任交給她。 有日，父親因復健住在醫院裡，我推著坐在輪椅中的父親走在醫院大廳，為了激發他的善念，我不斷提醒他一生的善行，當講到他的辛苦，撫育六個子女的偉大時，我說：「爸，你看，我們現在都這麼孝順，你應該很欣慰吧！」 沒想到父親猛地搖搖頭，我好驚訝！「老爸，你是說，我們都不孝順？」 父親點點頭，我愣住了，再追問為什麼時，父親閉口不語，當時我的心好痛，也好不以為然，該做的我不是都做到了嗎？為什麼父親還認為我不孝順？我壓抑住心中的不以為然，好言勸父親：「老爸，你是不是怪我們把你交給ROSA（菲傭），不照顧你？」 兒女各自奔波忙 父親只眨眨眼睛，沒有任何表示，「老爸，我們都有自己的家，都有事要做，沒有辦法整天陪你，你一定能體諒我們的，對不對？」父親露出似能諒解，卻有些遺憾的神情，轉過頭去。 兩個星期後，父親因第五次中風往生了，靠著佛法的知見，我沒讓自己陷在失去親人的情緒煎熬中痛不欲生，但是，我好想父親，想念有他陪伴的日子，當我益發思念他的時候，我才猛然驚覺他老人家在醫院大廳中想要表達的是什麼？父親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忙、我們累、我們有自己的家？但是他多麼渴望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我們能多陪陪他。他一向內斂，很少表達情感，他只會用各種方法暗示我們，而我們竟未察覺。 當父親說菲傭粗魯無禮又很兇時，我們以為他是要我們去教育菲傭，當菲傭返菲休假十天，父親一再表示不要她回來了，我們的解讀是他不喜歡這個菲傭，那我們就幫他換一個好了。我們何嘗細心思考過父親要的是什麼？只當他的反應是中風病人的必然現象！ 回憶當時侍親時 我想到沒有菲傭時，我常為父親餵食，但總是手忙腳亂地將父親的臉弄得像個小花貓，要不就是將菜飯弄得桌上、身上到處都是，我對自己的笨拙哭笑不得，跟父親說：「老爸，你女兒好笨哦！」父親點點頭，但卻笑得好開心、好開心，他縱容我的笨拙啊！ 又有一次，父親要如廁，但雙腿卻突然發軟，身子往下墜，我雙手撐不住，又驚又急地用腳去頂他，使盡力氣用背去扛他，因為實在不知道正確方法，所以我的姿勢很可笑，父親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也笑了：「老爸，還好你不是上大號！」父親聽了，笑得更像個大孩子了。 父親要什麼？父親要的不就是這些嗎？親情的溫暖與歡愉--這是用再完美專業的技術照顧都換不來的，而我卻輕忽了。我記得菲傭初來時，因為不放心，再忙再累，我也一定會去陪陪父親，即使當時他已要休息，我也會握著他的手，陪他入睡。但隨著父親病況的持平發展，菲傭的工作已能熟悉掌握，不自覺地，我探視父親的時間就自動減縮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藉著每日數次電話詢問菲傭，當菲傭說：「爸爸不錯」，我的心就安了，總以為「有專業的看護照顧父親，父親不會有事的。」完全忘了「中風」的無常，忘了照顧父親是「我的責任」！更忘了空有孝心沒有孝行，父親是感受不到的，何況孝心若未用持續的孝行來強化壯大，必會淹沒在繁忙倥傯的世事當中！我給了父親「我以為好的」，卻沒有去體會他所需要的，給他「他所要的」，竟還要求風燭殘年的父親「體諒我們」，這是何等的不孝！ 與父親在醫院大廳的互動，並沒有讓愚痴的我即時醒悟，當時總想「以後，再和老爸好好溝通好了」，然而，「以後」在哪裡？父親用他的生命教育了我，讓我看到自己的不是，而我，卻永遠沒有機會向他老人家道歉了，我不能原諒自己讓父親帶著遺憾離去，我--真是個不孝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