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礦泉水洗頭、洗腳

台北　竹君

　　救災工作如火如荼進行時，有個傳言不斷地被輾轉蔓延：救災物資太多了，災區的人甚至拿礦泉水來洗頭、洗腳！

　　於是有些熱心的賑災人，內心開始天人交戰：要不要繼續救濟呢？物資太多，是否讓災區的人變得不知惜福？我的一片好心是否變得不值得？礦泉水，是給人喝的，是用來救命的，怎麼可以用來洗腳、洗頭呢？

　　不知這個傳說是如何開始的，但請容我說一段故事：

　　阿福與阿德住在埔里，兩兄弟為人忠厚老實，地震那天，他們的家被震垮，什麼都沒有了，幸好全家平安。父親早逝，兩兄弟和寡母相依為命，多年來省吃儉用，好不容易存下一筆錢，分期付款買了房子，一家終於結束租屋生活，哥哥阿福正打算和相戀多年的女友結婚。可是一夜之間，多年的辛苦化為烏有，讓阿福欲哭無淚。

　　屋子塌了，他們在逃命的過程中，歷經風險。就在半夢半醒間，天地搖動，只記得保護母親往外衝，阿福用身體擋住落下來的磚頭、水泥，讓母親毫髮無傷。可是阿福的頭、身體傷痕累累，不過，老天保佑，這些都只是皮肉之苦。

　　阿德因為來不及穿拖鞋，光著腳逃出來時，腳底被碎玻璃割傷。母親心疼兒子，撕下衣角替兒子止血。一家三口就待在附近的公園直到天亮。

　　埔里的慘象，透過各種媒體宣傳，許多熱心人士送各式的救濟品進來。阿福一向為人客氣，母親也教導他們做人要守本分，千萬不可以貪心，所以阿福在領救濟品時，只領取民生必需的水及一些乾糧。

　　經過救濟站時，看見有醫生在搶救傷患，他本也想過去讓醫生看看傷口，但他心想：我是年輕人，這一點傷算什麼？現在應該重傷的人優先！阿福轉了念頭，拿了東西走去找母親及弟弟。

　　阿福放下東西，摸摸頭頂，好像有幾道傷口，便請弟弟看個究竟。阿德看看哥哥的頭，有傷口，但因頭髮上都是塵土、細沙，他怕傷口惡化，於是提議：我先用水幫你把頭沖乾淨，再看到底要不要緊。

　　可是沒水怎麼辦？大家都露宿街頭，沒水又沒電，這時如何是好？阿德靈機一動：你不是領到礦泉水嗎？何不用它來沖頭？

　　好吧！阿福感謝弟弟的關懷，頭一低，讓阿德幫他洗頭。他們本是貧苦出身，加上媽媽的教誡，非常時期，清水得之不易，阿德小心翼翼、緩緩將水倒在哥哥的頭上，大致將頭清洗乾淨，仔細檢查傷口。「應該沒問題吧？聽說這次地震死了很多人，受傷的也不少，我們可以忍就忍…」阿福的媽媽開口。

　　阿福笑著說：「當然沒問題！」

　　「對了，阿德的腳被玻璃割傷，乾脆也用水洗一洗吧！否則傷口感染，就麻煩了！」阿福拿起那瓶礦泉水，幫阿德洗腳，沖乾淨後，再用媽媽撕下的那塊衣角替阿德綁上。

　　一家三口，就坐在樹下說說笑笑，其實兩兄弟痛在心裡：一個頭好痛，一個腳好痛，更痛的是以後的日子怎麼過？身上一無所有，又得從零開始。但他們什麼也沒說，因為高堂在上，不忍母親擔心害怕。

　　在公園轉角處，停著一輛箱型車，上面坐著兩個人，他們平常熱心公益，一聽見埔里震災嚴重，馬上自掏腰包去買礦泉水，開了好幾個小時，一路坎坷地送入災區，將水卸下後，坐在車上休息，打算再出去募集物資。

　　可是當他們看見辛苦送進來的礦泉水，竟然有人用來洗頭、洗腳，兩人一肚子火：「他們怎麼這樣？太浪費了吧？看他們年紀輕輕，不趕快幫忙救災，還在那裡談笑…」

　　其中一人打算下車去「開導」樹下的年輕人如何共赴國難，但是被另一人拉住：「現在的年輕人比較愛玩，沒吃過什麼苦，你跟他們是說不清的。走吧！我們到別的災區看看。」

　　前往別的災區的路途中，他們透過車上的無線電向家人報平安，順便訴說剛才在埔里親眼所見的那一幕。於是用礦泉水洗頭、洗腳的事，便一傳再傳…。

　　你是否曾聽過這個傳言？抑或你也曾告訴別人這個傳言？看到這篇故事，不知你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