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習作》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

鳳山寺沙彌(十八歲)

　　黍麥稻梁，眾庶日食而不可廢；詩書易禮，學者日據而弗能傾；仁義信勇，志士日守而無狎翫，固一也。吾聞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君子，所以為仁之物也。或曰：「言此者，飄渺難及，類八股，似卵毛，甚謬矣。」蒼民皆然，其無足怪者何？所思者狹，所欲者名。狹使其昏渾憒噩，愚而不察其仁；名誘其神氣精明，蔽而不辨其義矣。然則君子與仁，所相互存亡之理何哉！

　　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茍於人，不忮於眾者，仁之顯用也。仁之於君子，猶民之有水火，須臾不可離，毫釐不可捨，促遽倉卒且不違仁也。心所向於斯、主於是，見乎四體，形乎動靜，發皆中節，浩然昭著者，弗違仁之效也。上而率天下以仁，孜孜汲汲，宵衣旰食者，蓋堯舜之倫也。下而懷仁報國，朝念夕思，立身至極者，蓋孔孟荀之屬也。貧賤富貴不同，茍誠謙默自持，以仁自處，不時觀省，篤志力行，使其人資稟雖甚魯鈍，不失為真君子矣。孟子云：「仁也者，人也。」所言者，茲若彼之儔手！

　　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君人者，發政施仁，一國被恩，是誠良總大識體矣。反之，好戰輕民，災及所親，日滋月浸，遂成澆漓之風，殆不可救，雖曰愛之，其實害之，可乎？倘能反是者，殷殷懃懃，縱民逸欲，行婦之仁，而鮮察體要，宜乎？若不過焉，則不及，雖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也。此不知仁之本，且不知末；縱知，染濡未久，違仁且未覺，背仁且弗察，乃不知先後，不為真君子矣。

　　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髮，蓋周公惜時之狀也。時者，難得而易失，蓋古人當血氣壯盛時，慮光陰之易往，君子亦然。無終食間違仁，須臾間違仁，誠難矣！而君子既行且安而為之。何哉？蓋能從大體者，能務本者也。從大體輒以親親為當務，信乎孟子之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進而施仁政、仁言。務本則道生，曰：「斯道也，何道也？」韓文公言：「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此之道也。

　　陶侃嘗言：「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今者略知君子之道、處世之方，茍不能行諸身，踐於心，猶八股、如卵毛，無益於時也。傳曰：「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以為禽犢。」冀以此自戒，以為藥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