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人生》

甜蜜的債

台北　慧軒

　　一雙雙關懷的眼神，聽到為何我的腿要上石膏時，都難掩訝異——騎腳踏車跌倒居然會傷得這麼嚴重！嘿！本來就是「無常」嘛！這次意外是在消業障？消福報？或許都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學「關懷」。

　　都怪我太性急了！周六傍晚踩著腳踏車要去上廣論研討班，塞車滿嚴重的，眼看燈號快變了，加速過街想轉上人行道。不妙，右邊有人邊講話邊後退，她背對著我，為了避免擦撞或嚇到她，我一邊剎車，一邊向左閃，不知怎的，連人帶車癱在坡道上。講話的那群人把我扶在一旁，借我大哥大向研討班請假，並和先生聯絡上告知狀況，他們在我保證沒事下才不太放心地離開。

　開刀房內求皈依 持咒撐過疼痛期

　　還以為只是扭傷，沒想到小腿左側腓骨已斷裂走位，必須開刀住院。從待援到上手術檯前的十四個鐘頭，除了必要的對答和一小段昏睡外，只有靠祈求和緣念才能擋得住時時要迸出牙縫的哼痛聲。我已經好感恩了——業障現前時，我沒有去傷到別人；隔天學校要帶隊參加比賽的事也順利地找到另一個老師幫忙。這時雖然有苦受，我既能清醒地思惟，就好好安住，體會這個境要教我什麼吧！

　　進開刀房前，忐忑的心讓感恩的念頭取代了。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醫師卻為我加班，周日一大早就在研究如何處理這個傷口。開刀時因為半身麻醉，我無法不聽到外科老手教新手的每個過程。雖無法目睹，但專注揣摩他們如何把骨頭鑽洞，用螺絲釘栓上鋼片、清洗、縫合等，直到推出手術房才警覺不知何時已忘了緣念。駑鈍至此，只有在苦中才記得皈依，聲光和好奇心常把我帶得心猿意馬而不自知。

　　接下來平躺等麻藥退去的八小時裡，我是靠聽廣論錄音帶和持咒撐過去的。邊念長壽三尊佛咒，邊深自懺悔，我已經幾天忙東忙西而未持此咒，居然在這種時候才有空念咒回向給師父，我忙的事真的那麼重要嗎？沒有師父的教導，我今能平靜對境嗎？

　　痛感快淹沒我時，正好那群參賽的學生傳回捷報，七嘴八舌說話逗我，笑聲中減輕了復甦的苦受。這批「鎮痛劑」之前已有一些「安慰劑」。前一晚研討班的同修下課就來關懷，柯師姐還把Ｘ光片帶回去和她學醫的先生研究，期許我能免挨這一刀。隔天她偕先生再來時，我已開過刀，看她難掩心疼與失望的神色，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眾人探病送溫情 難報娘親海樣恩

　　接著兩天，同事、學生、家長、同修紛紛來慰問，我實在心虛，我何德何能受這麼多人關照？而且訪客多影響鄰床阿婆的休息，她的血壓已從一百六升到二百，所以隔天我點滴一拿掉，就辦出院了。

　　回家後以行動不便，謝絕同事家長的探訪，不料還有不少退休的同事從醫院追到家裡。有個老球友特意選在五點多到，帶來五道溫熱的家常菜，讓家人吃得鍋底朝天。（他們好幾天沒好好吃一餐了！）從她退休後，我課餘忙著做義工，疏於連絡，她卻能設身處地想到我最欠什麼，這份情義，讓我慚愧。我幾時這麼用心待過人？看到堆積的禮盒，我這次受傷是在消業障？消福報？或許都是，但更重要的是在學「關懷」——我沒有發燒說夢話。

　　這是從善行紀錄發現的。我不能活動自如，處處要依賴別人，整個生活步調緩下來，才能體會那份汨汨的、無言的愛和依存。這段日子，先生和孩子承接了我的家務，體貼地注意我的需求。在他們身上，我印證到「有愛做靠山，苦難反而讓人成熟。」最難忘懷的是母親背後的那股心力，她不良於行，常人五分鐘的路程她十五分還走不到，居然趁我在聽電話時拖著菜籃車去買菜。大雨淅瀝瀝下了三個鐘頭，我不知她如何一手拿傘，一手拿拐杖，又生出一隻手抱了一籃菜回家。如果不是她的身體做不了主，她一定撐到我康復才肯回去的，什麼樣的愛讓她渾然忘我地一直付出？

　　除了親情，廣論同修的溫情就像營養針一樣，一劑劑地助我復元，關懷打氣的人真多，我只略舉幾位讓大家隨喜。賴師兄夫妻在近午來，煮一鍋麵一起吃，好溫暖哦！不料下午他們又來了，帶來蔬菜、粽子、水餃和饅頭——原來他們發現冰箱裡只剩水果。同事上研討班，也順便當起信差和採買，晚上十點多了，看她背著鼓鼓的兩大包進門，說不出滿心的感恩。班長、副班長為了滿我的願，各自找同修載我去浴佛，於是司機鬧雙胞了，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但溫暖是倍增的。我要學習他們如何把對方需要的放在心上，靜靜地把熱和愛傳過來。

　斷腿原來非壞事 甜蜜的債長在懷

　　明知我會好一陣子無法去法人，台北採訪組組長惠卿師姐還是經常把一些採訪組相關訊息帶給我。有回同事來，看她在廚房忙著，問我：「她是妳的……」「哦，她是我們廣論大家族的親人。」又有一次，她和君瑜師姐一起到我家做研討「死亡九分鐘」的前行。討論完畢，她居然說：「妳不方便，周六義工班不必勉強來。」「那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到我家做前行？」「我們自己要提升啊！」她的分享讓我在受益時也覺得很被尊重，這是我要好好學習的部分。編輯群和教案開發的同修也持續和我互動，讓我心有所緣，還有一點善行可做。

　　和他們的細膩一比，我以前所做的關懷是非常粗枝大葉的，經常是拉人一把又不經意地踩他一腳。感謝這次斷腿讓我空出很多機會來體會周遭的恩情和溫暖，有足夠的時間去思惟他們如何不著痕跡地給我方便。受之於人的他日終歸要還，所以我要把如何用心的關懷與分享串習成等流，生生世世把這甜蜜的債，還給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