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佈於 福智關懷
病中見真情
◆高雄 黃春綢
參與關懷班多年，印象最深的應是當年已八十高齡的朱爸爸，他因嚴重中風行動不便，言語不清，最忌諱的事是「講死」。在中風前他長期用毛筆抄寫金剛經，中風後則最喜歡聽觀世音聖號錄音帶。
開始時，由於朱爸爸言語不方便，加上彼此還很陌生，所以雙方的溝通他都以點頭或搖頭表示，而且常要透過朱媽媽的協助，才能理解他的意思，這一階段我們都覺得有無力感。所幸關懷組同修都很用心，朱媽媽也提供了很多資料，所以朱爸爸很快地感受到我們真誠的關懷，互動開始有交集，雙方的默契亦漸漸產生。朱爸爸因講話不便，所以儘量不與他對話，跟他互動時，肢體語言比較多，例如：幫他擦汗、擦鼻涕、口水、拍背、翻身等，或是講故事給他聽，他特別喜歡因果故事及觀世音菩薩顯靈的故事，常常都是透由故事裡的內容，引導他去體會三寶的功德及念佛聖號的功德。剛開始我們教他念佛號，他會跟著念，但不很認真，經過一段時日不斷地陪他一起念誦，後來朱爸爸主動要我們念誦《普門品》給他聽，便成為他的功課之一，每次他聽我們念誦時，都會淚流滿面，很安詳，且法喜充滿。
在這無數的日子裡，我們彼此分享互動的喜悅，有一次朱媽媽穿了件粉紅色的洋裝，真是好看極了！那柔和的色彩，把朱媽媽襯托得更年輕，我不由自主地脫口讚美，朱媽媽很不好意思說是舊衣服了，因顏色太顯眼，只有在家才敢穿。這時看到朱爸爸兩眼盯著朱媽媽看，且淚水流個不停，那時我們都很不安，以為我們說錯了話，但稍作觀察，體會出朱爸爸是有感而發，就問他是否要說話，他猛點頭示意。當時大家都靜下來等著聽他的話，然而接著下來卻只聽到他的哭聲，且哭得像小孩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時我們憑著這段期間建立的默契，知道他想表達一件長久以來想表達的事，卻苦於有口難言，所以就問他：「您是否要表示對朱媽媽的感恩和謝意。」朱爸爸用他那含糊不清，濁濁的語調望著朱媽媽直說：「謝謝⋯⋯」頓時大家都被朱爸爸的真誠感動得流淚了，特別是朱媽媽，她說朱爸爸說出簡單的那兩個字──謝謝，是她這輩子裡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她說朱爸爸未生病前是一個大男人主義者，是屬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老爺，她所做的一切都被當成理所當然，今天朱爸爸竟然說出感謝的話，她高興地說她也想大哭一場。
在這段日子裡，遇到朱媽媽心情不好時，我們亦會安慰、鼓勵她，朱媽媽長期以來整天照顧朱爸爸，偶爾會埋怨命運不好，或認為是欠朱爸爸的債等等類似的話，遇到這狀況時，我們就從菩薩六度四攝的道理，融入因果故事，告訴她所做的事不是欠債、還債這麼小的事而已，從她幾年來為一個長期病患付出，讓他內心有所依靠，心靈得安詳，有安全感；而身體得乾淨舒適，飲食無憂，這麼多的功勞都是菩薩行為，是累積成佛的資糧，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有時兩位老人家也會因年齡大，病痛多，生起很多感慨，認為自己是「沒有用的人」。這時，我亦是透由互相勉勵來告訴他們，若能善用每一個日子，會對下一世有用的，例如勤念佛號，憶念三寶恩德，那我們每天都是一個有用的人。經常透由如此的互勉，沒時間見面時就用電話連絡，兩老心情漸漸開朗多了。
有次朱爸爸入院時我去探望，他拉住我的手，用我們互相溝通的方式告訴我，他只要是醒著，隨時都在念觀世音菩薩聖號。他對死亡不像以前那樣感到害怕，但他有個願望，他往生時我們要陪在他身邊，從這點看到他已生起對三寶的信心。
無常隨著我們轉，只是我沒察覺到，朱爸爸在無預警下又一次中風，最後往生了。當我接到電話時內心生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趕快過去陪他，實現我們之間的約定，祈求師長、三寶的加持，讓他更有信心和力量走完這一段人生的旅程。而朱媽媽則老當益壯，如今是長青班的學員。走過關懷歲月，如今回想這些點點滴滴，真的是溫馨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