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山郭家有二寶
◆高雄 林翠萍
「我是台語廣論班的學員，有一陣子曾在大雄寺當護持義工。某一天有人供養兩籃的青香蕉，大寮的義工不知如何處理，我建議他們講經法會那天可以煮香蕉湯，我教他們先用滾水把青蕉燙熟，蕉肉一熟皮就會裂開了，然後再剝皮切塊，隔天用來煮湯。沒想到隔天等我到達時，他們早已開始煮湯了，居然把香蕉塊和其他食材一起熬煮，等大家聽經回來，鍋裡的香蕉像變魔術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們不知道香蕉是不能熬煮的啦！」擅長做傳統香蕉料理，高齡已八十三歲的郭媽說起這段趣事時，神采飛揚，有如稚子。
貧困年代蕉養人 蕉農聲聲皆感恩
協助里仁網站製作「蔬食食譜」，最近一個主題是「香蕉」，管理部出版課賴素媚師姐打聽到曾任高雄學苑主任，現任管理部副主任郭基瑞的雙親曾煮香蕉料理給高雄同修吃，大家吃過都讚不絕口，素媚師姐和郭副主任連繫後，敲定採訪行程，五月底的一個早上，素媚師姐和高雄採訪組一行人，前進位在旗山郭副主任的老家，特別造訪郭家二老。
兩位老人家腰背挺直，步履輕盈，完全不顯老態，著實讓在場晚輩佩服不已。一說起香蕉，一輩子幾乎都在種蕉的郭爸就自然打開話匣子了：「阮那一代的人從日據時代一路走來，歷經戰亂，直到台灣光復後，生活一直都很貧困。那時候，連火柴盒、米糧都須配給，所以家家戶戶的灶內，火都不敢讓它熄滅，不用時，以灰粒覆蓋餘燼，要用時再把灰粒撥開，引火就可煮食了。阮幼年時，放學回來，必須到田間尋找野菜，農家生活得自給自足，當時社會普遍貧困，物質缺乏，就算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配給的米糧是一定不夠的，所以得再去抓魚或加番薯簽來裹腹。旗山地區從日據時代就是香蕉產地，香蕉對本地人助益很大，是最重要的經濟作物。颱風來臨時，有時會掃倒香蕉株，我們不忍作物被糟蹋了，只好剁碎來餵豬，或想辦法變化加工成食物，因此青蕉可以入菜，煮湯，加米做粿，發酵成酒⋯⋯」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香蕉是旗山地區水土的恩賜，長養當地人的生命，從郭爸的描述中，可以聽出農民對這片土地的感恩之情。
老來勤作瓜與豆 護持正法增福慧
當我們正沉浸在郭爸「講古」的氛圍中時，坐不住的郭媽一溜煙已到了廚房為我們的香蕉大餐做準備了，等素媚師姐發現郭媽不見時，大叫：「郭媽呀！我要拍照，您還得講解製作過程，您若偷偷煮完了，那我怎麼辦呀？」於是手腳俐落的郭媽又被請回客廳安坐。
既然種了一輩子的香蕉，為何現在改種皇帝豆及絲瓜呢？郭爸說：「阮後生(兒子)擔心我年歲已大，種香蕉太吃重，太辛苦了，勸我別種了。但是務農習慣的人閒不下來，所以我就改種皇帝豆及絲瓜。我在農地上搭棚架，兩種作物同屬爬藤類，可以輪作，一年各種一季，常常大豐收⋯⋯」這時郭媽插話說：「有一次，基瑞回來說有個營隊，需要皇帝豆仁五十公斤，我毫不考慮就答應了，說也神奇，平時一次只能收成一兩袋，自從答應要護持營隊後，每次都可以採收三四袋，而且一直生一直生，收都收不完。」
據老人家說，這塊土地上的農作物長期以來都供養給南海寺尼眾僧團、教育園區、法會營隊，並非用來營利的，所以都是台語廣論班學員的郭爸、郭媽總是以歡喜心去照顧作物。有人好奇為何不灑農藥，又沒搭網室，怎能有這麼這麼好的收成呢？郭爸得意地說：「那就要十分的用心，有機肥要放足，作物就有抵抗力，還得常去巡視密切觀察，譬如說絲瓜，若早上開花了，晚上會閉合，那麼隔天就得趕緊套袋，否則一旦被蜂叮咬了，那就會影響品質及收成。」農民的生活智慧源自於大自然的脈動，他們必須善觀察勤勞作，絲瓜約在清明前後，皇帝豆則適合霜降時節下種，隨順四季的運行，感恩天地所賜與的一切，所以他們總是知足惜福。
克勤克儉惜物命 勞動筋骨是正業
雖然現在已豐衣足食了，但是老人家克勤克儉的生活態度從未改變過。當皇帝豆收成後，郭媽會把豆子去莢分袋冷凍起來，所以郭家一年四季都有皇帝豆可吃；她也會自製蘿蔔乾、酸高麗菜、花椰菜乾等，遇到颱風季節，他們完全沒有缺糧的問題，這就是農民未雨綢繆的智慧。
我們還在屋後看到一個大石塊及搗衣杵，媳婦胡若瑩說：「這是我婆婆的洗衣板，她老人家仍維持擣衣的習慣。我剛從台北嫁過來時，真的很不習慣這種生活方式，後來慢慢發現老一輩的生活經驗是很有內涵的，這樣洗衣服，不僅省電省水，還比洗衣機洗得更乾淨，而且不會殘留異味。」老人家喜歡勞動筋骨，因此八十幾歲了，身體仍十分健朗。反觀都市同年齡的老人，多數為疾病纏身，足不出戶乃至長臥不起或生命缺乏目標，整日呆坐電視機前唉聲嘆氣。能像郭爸郭媽生活得如此快活，充滿蓬勃朝氣又有意義的，真的很少見。
當我們正讚嘆隨喜之餘，郭媽一溜煙又跑到廚房去了。我們在旁觀賞郭媽俐落的手腳，長期累積的廚房智慧，不疾不徐的節奏及次第，猶如一篇美好和諧的樂章；很快地，一桌的美食呈現在我們的面前，其中少不了的當然是那兩道主菜「炒香蕉」及「香蕉湯」。大家一定前所未聞吧！但是我們已經可以品嘗到了，這也是我們的初體驗喔！是什麼滋味呢？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早味，充滿人情芬芳的好味道⋯⋯
看到郭家的古樸家風，算是拍攝香蕉料理的外一章，於是寫下此文與大家共享。
福智之聲第19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