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慧,美好的開頭

◆台北 呂宜真

  當了五年養尊處優的大學生,還沒有工作經驗的我就有幸到法人當義工。有一天我好奇地問文教的師姐:「請問妙慧托兒所還需要老師嗎?」沒想到就此與妙慧結下殊勝的因緣,不但因此成為法人全職,也快速轉變著我的生命。

  剛進妙慧,因為不熟悉,感覺妙慧的步調好緊湊,向來「管自己就好」的我要照顧一大群小孩,心情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苦!」

  接下來的八個月,為了拿教保員的執照,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課,假日要寫作業,忙碌得不得喘息,一年之中只有一兩個星期沒生病,身心的負擔很大。常常在下班後,孩子走光了,眼淚也流下來了……

  好在師父派了同行送來無盡的關懷,隨喜自己的是,我一次也沒有起退心,因為我感覺這裡才是真正的歸宿,離開了法人和妙慧,我也不要去找別的工作。這樣的堅持終於讓我慢慢習慣這裡的生活,作息調正常,身體也漸漸好起來了。

 

回家

  在妙慧,學習的第一個大功課是「孝順」。

  父親從小栽培我,希望成為一名藝術家,但我卻違背了他的心意,大學時代逃家後就一直住在外面。二○○五年我參加大專營,聽到一位母親茹苦含辛養兒育女的故事,因為太感人了,我當場痛哭流涕,這是搬到外面四年來第一次想到父母親。後來到法人的安親班當義工,我跟著大家到台北坪林山區的古厝「林興居」參加洗腳報親恩活動,當全場朗誦「親恩歌」時,我再度淚如雨下,心想:「啊!爸爸媽媽好偉大,好辛苦!」

  我們在妙慧教孩子要孝順,但我自己一直躲在外面,一個星期回家讓父母看一次,日子久了,也覺得這樣不好。二○○八年過年前,資深老師詹麗卿師姐對我說:「宜真,我覺得妳應該要搬回家。」當時我好掙扎,經過對師父不斷地祈求,終於在年後搬回家住。

  剛回家的時候,全家都很高興,因為終於可以團聚了。但是日子久了,父親見我工作很忙,擔心我的身體,加上他的身體不好,脾氣也比較難控制,於是開始常常責罵我,威脅要我搬出去。下班後既倦且怕的我,只有觀想師父化身成觀世音菩薩在我們頂上灑甘露水,或不斷默念「弟子規」的語句:「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還有聽聞軌理的「以具笑目視」,所以每次都能面不改色、罵不還口地坐在他面前,等他罵到結束。

  這樣的日子長達一個月,後來父親被我感動了,再也不叫我搬走,我覺得他是看到師長的功德,對師父生起了信心。但是,那個時候他的健康亮起了紅燈,每天晚上咳嗽咳到睡不著覺,白天累得癱在沙發上,說不出一句話。

  我因為學廣論,總是恭敬地聽父親的教誡,聽出父親的心意──其實他是希望我晚上早點回家陪他!於是我便把星期四的廣論課調到星期五,配合他的時間多陪他。怎知道,我轉到新班的第一堂課後,父親就住院了……

 

無常

透過在妙慧學習,找到人生的歸宿。

  那是星期六早晨,我正在吃早餐準備上班。突然之間,有人大喊我的名字,我拔腿往樓上衝,到了房間,爸爸倒在地上,媽媽跪在旁邊狂哭。因為長期在團體串習的緣故,我第一念就是喊「南無觀世音菩薩」,然後請媽媽念南無觀世音菩薩,但是她根本聽不見我說話,我只好衝去打一一九。

  剛好前一個星期,麗卿老師派我代表托兒所去上CPR(心肺復甦術)的課程,我聽從醫護人員電話上的指示,馬上替爸爸做口對口人工呼吸。一分鐘後他甦醒過來,但是身體沒有辦法動。不久救護車就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診斷他有肺結核加上血糖過高,必須要住院隔離,完全痊癒了才能回家。

  這樣一來就辛苦了媽媽,她晚上住在醫院照顧爸爸,而我就負責照顧妹妹的兒子。晚上下課後,我就騎著機車載外甥去醫院探望爸,之後再回到空蕩蕩的家裡,照料小孩讀經、洗澡、睡覺。

  在這期間我們一家人都很苦,爸爸是病苦,媽媽是身心操勞的憂苦,外甥和我則是孤獨害怕,我更苦於不知如何照料家人,怕自己做不好。好在師父派了很多人,包括妙慧的同事、家長、學生,以及很多的同行善友來幫助我,替我打氣,教我如何做,甚至扛下我沒有做的工作。師父的恩德、同行的發心實在是無與倫比,我至今仍深深地感謝他們,陪我度過那段艱苦難熬的日子。這些源頭來自師父,從此之後每當我想到「十法經」說:「於長夜中馳騁生死尋覓我者……」等念恩的內涵,就非常感動。

 

祈求

  爸爸剛住院時,我就去台北學苑申請關懷。關懷員許世昌師兄定期來探望爸爸,帶他皈依祈求,講述師長功德,鼓勵他對生命抱持希望。我非常欽佩、隨喜關懷員,因為他們在面對老病死等不悅意相,仍然盡心盡力為對方製造與師長相應的契機,沒有棄嫌之心。若非對師長的堅固信心,以及對眾生的悲心和同理心,是很難做到的!

  直至後來爸爸的病情不斷惡化,往生的前幾天,第一線關懷員的手機不關機,二十四小時待命,為的就是趕在第一時間為父親助念。這實在很了不起,關懷員為一位有情生命最緊要的一刻,全天候地等待,示現師父對我們這些獨一愛子無悔的承諾。

  父親往生前,適逢妙慧學期末最忙的時候,我每天都很累,最後一個禮拜的下班時間,幾乎沒有力氣探望父親,但我並不後悔,因為我在淨罪集資,這是送父親最後一程的準備。事實證明的確如此,父親的後事辦得很順利,也依循師長的教誡,進行所記得父親臨終之日,家人輪流排班,在加護病房外守候父親。輪到我時已經凌晨兩三點,白天上班的我疲累地昏昏欲睡,失去正念,想著:「好累喔!去睡一下好了。」可是馬上想起麗卿老師曾告訴我,她父親往生前四十八小時,她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我就告訴自己:「今天不管如何,一定不能睡,要撐到天亮。」打起精神來持咒誦經。凌晨五點,父親血壓急速下降,心跳隨之減緩,在短短五分鐘之內往生,我趕快把家人叫來,母親、我、弟弟圍繞在旁,齊聲念誦阿彌陀佛聖號,一心至誠祈求加持,當與死主交戰的那一刻,我緊張極了,內心猛抓著師父,一直猛利祈求師父,請他一定、一定、一定要幫助父親。

  雖然看不見也沒有感覺,但我知道師父一定會幫助爸爸。往生後的黃金時段八小時,陸續來了五十多位師兄姐助念。每一位走進助念室的人,都先向師父法照深深一鞠躬,然後再找位子坐下來助念。經過助念的父親,身體變得很柔軟,儀容也很安詳。我真的很感動,泫然欲泣,若非師父,我們何德何能請來這些虔誠的三寶弟子整整助念八小時?若師父不是佛,我怎能親睹這樣殊勝的場景?雖然師父的肉身不在,但是他仍然在這時空中幫了我們家一個超級大忙,全然庇佑著我們,可見他的法身常在。

 

後記

  父親非常孝順,在我奶奶年老罹患老年癡呆症時,他在兄弟姐妹中排除眾議,把奶奶接回家中奉養,而非送去老人院,天天親手煮粥給她吃,這樣過了五年。直到奶奶往生,還是父親獨自一人為她助念十個小時,他說多念幾個小時比較「安全」。造業依福田門力大,他的孝行回歸自己的身上,很隨喜他。

  父親往生時,說實在的,我很害怕,很不願意去面對那無常死苦,但業推動著就是要面對。我幾乎是發著抖,強迫自己去,我不能不去,因為他是我爸爸,我是他女兒,我不來誰來?好在師父一直支撐著,我感覺自己有一座全法界最強的靠山,它也是最巨大的輪子,帶動我在殘酷的生死輪迴中不停地向前向上。

  經歷了父親的往生,我發覺在妙慧一年半的學習功德極大,這是當初懵懂踏入妙慧的我始料未及的。剛進妙慧那一段日子,我養成了許多習慣,包括:

  一、麗卿老師叫我做什麼,我就算心力低、體力差也會勉強去完成,父親往生前,她教我向父親誠摯的道歉,因為他栽培我的期許落空。當時我內心還有點抱怨父親,但師父竟透過麗卿老師要我懺悔。那個時候不了解師父的意趣,現在明白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看到父母親對我的深恩。

  二、逆著我習性的事,例如與同行的相處的問題、小孩子不乖,我都得先去接受,再想辦法調伏內心。

  三、在一片小狗叫小貓跳的兵荒馬亂中,要先安定內心再去帶小孩。多虧這樣的串習,當父親往生時我才能靠著猛力祈求,先穩定自心,再帶著家人皈依。

  我恍然大悟,原來師父要我進來妙慧學習一年半的用心良苦。若要了解師父的心,一定要對他修信念恩,視師如佛,這樣生命的視野才會不斷拉高、拉高、再拉高,但不管拉得多高,仍然不如師父看得高遠,只有他才知道下一步我會遇到什麼難關,只有他才知道我該學什麼。

  他要我學的,和我自己想的都不一樣。唯有將身語意都供養給根本上師,聽他的話去做,才會讓他高興,因為他歡喜的是──我成佛。聽師父的話去做,是成佛最快的道路。如同廣論親近善士的地方提到:「金剛手灌頂續云:『秘密主,弟子於阿闍黎所應如何觀,如於佛薄伽梵應如是,其心若如是,其善常生長,彼當速成佛,利一切世間。』」

  我也要謝謝同行,特別是來妙慧的頭一年,我與麗卿老師偶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但是父親臨終前,麗卿老師卻以她的經驗幫助了我。因此我至心地感謝麗卿老師,若不是師父在這關鍵點派她來提醒我,使我堅持到最後一刻,父親很可能會在冰冷的儀器聲,以及陌生人圍繞下結束生命,而非在家人的圍繞和虔誠猛力的祈求聲中安詳離世。師父的關懷實在太重要了,他讓我在面臨一次又一次生命的考驗時,能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並且讓我了解到──千萬要對同行觀功念恩,視為摩尼寶,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你會需要他。也許我們宿生的修持不同,在成佛之前,我們要彼此關顧,湊成一顆千面鑽石。

  最後我要再一次感謝父親。父親是老天派來讓我學習的那個天使,若沒有他,今天我也沒有這個故事可說。

福智之聲第18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