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悟

◆桃園　麥佳宜

　　我剛從淨智營回來，心力提得很高，對教學工作更充滿希望與衝勁，我照往例坐在教室後面的導師位置上，科任老師正上著她的課，孩子們分組討論劇本，在沒約束的情況下聲音越來越大，直到那位老師開罵，罵得很大聲，我想應該整層樓都聽到了，她說：「你們是我教過那麼多學生裡，最不合群、最愛打小報告、最喜歡告狀、學習態度最差，又最不尊敬老師的一班⋯⋯」我們班挨這位老師罵已不只一次了，但今天她每罵一句，我心裡就有個聲音跑出去對話：不合群？可是我教過她們待人著想啊；愛告狀？我教過她們觀功念恩啊；學習態度差？我教過她們聽聞啊；最後還說對老師不尊敬？這個最冤枉，因為我花很多時間教「敬師」！我是個推動生命教育的老師，捫心自問也挺認真教學的，我的學生沒有得到讚賞也罷，竟會是這樣？我怎會這麼失敗？真是如此嗎？我發現自己腦袋一點也不肯承認，因為學生不斷進步不容否認，家長很肯定也不是膨脹的話，但怎麼人家硬就如此以為？

　　科任老師氣咻咻走後，我靜靜的想，浮現腦海的是：每次我班上學生被科任老師教訓後，接著是我對學生「機會教育」加罵一次，然後我再去向科任老師禮貌性的道歉。一次又一次重複的戲碼，我看得有點累了，灰心地不想動，心想我的生命難道只能這麼演嗎？除了不斷重複就看不到希望，教這班學生已快三年了，不算短的日子應該可以塑造出我想要的型啊！但事實上，好像我這推生命教育的老師一直做不出有特色的口碑來，才會不斷有今日的事件發生。氣餒之餘，我反躬自省：難道真是這樣？我剛從淨智營回來，好樂地要建立宗旨，要⋯⋯如今才過兩天又漸漸冷卻，我都如此又何況學生呢？自己不是也跟師父學了好幾年，進步也很緩慢啊！要改一點點習氣也是千難萬難，我口口聲聲說推生命教育，而我自己又落實多少？我真的對學生們觀功念恩嗎？憑良心講除了理性認真的罵過他們外，沒真正為他們著想過，甚至於因為他們老達不到我的標準，也會沒耐心的觀過，所以說起來我根本沒真正喜愛她們，也不是出於利他而教，更沒有考量他們的無限生命而引導他們。

　　經過今天出奇清晰的思惟後，我走到這群頭低低不敢出半點聲音的學生面前，很理性的說：「老師在後面看你們不乖被罵，本來很失望、難過，覺得你們一直表現很差，讓老師很沒面子，害老師都很自責沒把你們教好，但今天我突然很感謝這位老師，因為她幫老師看到我自己及你們的問題，我們都有機會努力修正。」

　　利用下課前的幾分鐘，我簡短地作了以上說明後，回到辦公室，只見那位老師正背著我在打電腦，我掙扎著是否要去找她，心想：「算了！沒啥好談，再談也是道歉，也是學生不乖，我沒教好。」等客套話。但我突然又想，難道我沒有更好的方法嗎？印象中，她也這樣大聲斥責過別班學生，若她常常如此，豈不經常損惱其他人？我應怎麼做對自、對她都有幫助呢？經過認真思考後，我走向前去，和過去制式的賠禮不同，當我聽到自己打從內心發出：「某某老師，我真的很感謝你⋯⋯」時，我知道這回自己的內心是真誠的，只見那位老師馬上說：「唉呀，我覺得自己剛才太過火了⋯⋯」我在尋思如何才不致讓她太尷尬，「其實我也有很多次這樣的經驗，我也在學。」本要逃避面對的場景，本還要武裝自己的外表，在這一轉念間我開始有了新的領悟。

福智之聲第167期